顺手抓起一把雪，向它扔去。双足一蹬，没命的往前跑。谁知道两条九幽蛇竟然从头顶跃了过去，卷着尾巴横在了前面。
幸亏李坤反应及时，否则就一头撞到蛇口里去了。
“三郎，三郎。”他阵阵发晕，头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叫喊着言修川的名字。
一条九幽蛇高高竖起身子，硕大的脑袋微微前倾，嘶嘶吐着蛇信。
李坤知道这是它进攻的前兆。他想逃，但四面八方都是蛇，他退无可退。
蛇头猛然俯下，李坤看到了巨大的蛇口，尖而长的獠牙。
我命休矣。
忽然腰间一紧，接着便是一阵腾云驾雾。
凛冽的寒风吹疼了他的脸，他茫然睁眼。双脚已经踏到了地面。
原来是言修川用长鞭将他卷了过来。
那条九幽上下颌骨一合，咬了个空，立刻发怒。高高的银冠变成了红色。它盯着言修川，长长的身躯蜿蜒游动，直直向言修川扑过来。
李坤完全被吓呆了。
刚才蛇窟中光线昏暗，只是觉得群蛇游动的场面非常恶心。现在出了蛇窟，他才知道他们到底招惹了怎样的怪物。
如此大的蛇，大约只有神话中的蛟龙才能与之媲美。
它只要轻轻一摆尾巴，便能轻易将大石击碎。
与九幽庞大的身躯相比，言修川显得那么渺小。
李坤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他慢慢后退，在不惊动九幽的情况下，退回了队伍里。
人们早就在苏落的指挥下各自找到地方躲避。小孩子被母亲牢牢用手掌捂着嘴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兄弟，三郎一个人恐怕撑不住。我知道你最有主意，你说，我们做。”
“九幽怕火。将木柴点燃，丢过去。”
李坤立刻将苏落的话层层传了下去，大家立刻行动起来。捡木材的捡木材，点火的点火，搬石头的搬石头。
如此多的人，如此迅速的行动力，一下子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苏落反倒有点意外，深深看了众人一眼。
大家都殷切的望着她，虽然依旧骨瘦如柴，虽然依旧衣不蔽体，但眼神变了。不再浑浊，不再茫然，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苏落不禁感动，从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责任。
她改变了最初的想法，现在，她想把这群人完完整整的带到西川。
“找十个身强力壮的人，跟我上去。”苏落道。
不用李坤开口，就有十个人站了出来。
李坤打量了一下，暗暗点头。
苏落带着他们，悄悄爬上高坡。那几条九幽蛇就在下面。
言修川和苏落心意相通，明明斗得厉害，却百忙中抽空往上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已经知道苏落的想法。
一掌劈向蛇头，这一掌何其雄厚，李坤隔得这么远，都听到了一声巨响。那条九幽首当其冲，被劈飞出去。硕大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其余九幽蛇被言修川的威势震住，不敢贸然攻击，便围在旁边，嘶嘶吐着蛇信。
言修川猛然踢起一捧雪，松散的雪团在他的劲力之下，竟然坚硬如铁。一条九幽躲避不及，眼睛被雪团击中，痛得尾巴用力一抽，把地面抽出一道长长的裂缝。
这一下彻底把蛇群激怒了，它们迅速围拢过来，把言修川堵在中间。
李坤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就要把燃烧的火把扔下去。
苏落一把扣住他手腕，“不急。”
“再晚就来不及了。”李坤用力一抽，但他的手腕就像被一个钢箍牢牢箍住，动弹不得。他忍不住看了苏落一眼，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公子，居然有这种手劲。
轰隆。
他往下看去，只看到一个大坑，那些九幽蛇的脑袋深深陷在坑里。
“投。”苏落大喝一声，当先就把火把投了下去。
李坤等人如梦初醒，也纷纷抓起燃烧的木柴投了下去。
火焰碰到蛇身，九幽蛇痛的扭曲，拼命在地上翻滚，企图把火灭掉。
这时，苏落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猛的向下砸去。
轰隆。轰隆。
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那声音宛若九天玄雷。
等火光散去后，他们才发现，靠得最近的几条九幽蛇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离得较远的那几条也未能幸免，鳞片都被烧得翻卷起来，露出里面血红的皮肉。
它们嘶嘶吐信，怒极。
苏落冷笑一声，命令众人把剩余的滚石巨木全部推下去。
顷刻间，石头木头便以山呼海啸之势往九幽身上碾去。
九幽蛇体型再如何巨大，到底是畜生，见到这种声势早被吓坏了。纷纷四散逃窜。
言修川趁胜追击，照准蛇的七寸打，每一击下去，都痛得九幽蜷起身躯。
一顿饭后，地上留下十多条蛇尸，有些是被烧死的，有些是被言修川打死的。其余的不成气候，拖着残躯躲回蛇窟躯了。
李坤握紧拳头，狠狠对着空中挥舞了一下。
回头，看到苏落对他轻笑。不禁脸红，他的年龄比这小兄弟大了许多，竟然还没有他稳重。
苏落拍拍他肩膀，“李哥，我们回去。”
李坤步伐轻快，他觉得这场胜利也有自己一份功劳。等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众人立刻欢欣雀跃。虽然因为顾忌山神，不敢大声欢呼，但脸上的喜悦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一些小孩子在原地跳着脚，拍着手转圈圈。仿佛他们才是大英雄。
当然，等到真正的大英雄——言修川回来时，他得到了人们最真诚的拥戴。
李坤坚信，就算现在再来一场暴风雪，只要言修川说一声走，大家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走。
蛇群已被打散，剩下的那些早已深深龟缩在蛇窟深处，不成气候。
仍然按照原来的道路走。当人们跟着李坤，走过狭道，见到遍地蛇尸时，再次被震撼了。
道听途说和亲眼见到，完全是两回事。
“这蛇能长这么大，都是成精的。”一些老人已经双掌合十，默默祝祷。
“胡说，既然成精，又怎会被三郎一击毙命。”一个年轻人立刻反驳。
“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老人蹬了他一眼，“得罪了神明，是要遭报应的。”
“呸。”小伙子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言修川已是他心中的神，绝不容别人一点玷污，“神明会吃人？依我看，那是妖孽才对。三郎神功盖世，斩妖除魔，正是顺应天道。”
他刚说完，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
当他们快冻死时，神明在哪里？
当他们易子而食时，神明在哪里？
当他们被风雪掩埋时，神明又在哪里？
通往西川的这条路，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本没有神明，神明，不过是统治者制造出来的蒙蔽世人的幻象。乱世之中，要生存，除了自己 ，任何人都不能依靠。
李坤也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他看向言修川，这世上只有一个神，那就是言修川。
是他，给了大家第二次生命。
“李哥，这里这么多肉，不带走吗？”吕秀珍偷偷问李坤。
李坤也犹豫了，他们是饿怕了，虽然包袱里已经装满了牦牛肉，但是食物，永远不嫌多，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去问问三郎。”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言修川说话了。
“这里的蛇，一条都不许碰。告诉大家离远一些，别沾上尸气。”
言修川的声音也不怎么大，但每一个字都能让大家听得明明白白，就好像在身边说话一样。
虽然大家还是很舍不得，但言修川既然这么说了，就没有一个人敢动。
整支队伍从狭道走过，经过蛇窟时，更小心翼翼。
李坤极目望去，蛇窟里已经见不到刚才那万蛇涌动的景象了，只隐约听到爬虫游过时发出的窸窣声。
想到孙东的惨状，李坤不由得叹息一声。
所谓生死一动念，若孙东跟着他们走，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翻过了雪山，下山的路远比上山艰难，稍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雪的滚下去。
言修川仍然在前面探路，尽量找平缓的地方走。若是后面有人不小心滚下来，他便抖出长鞭轻轻一卷，把那人拉了上来。
虽然一路艰难，到底有惊无险的到了山下。
李坤在心中默算时辰。西川的天黑得特别快，还没到酉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因暴风雪停了，天空出奇的清朗。黑中透蓝，天幕压得低低的，仿佛刚刚煮熟的葡萄冻，伸伸舌头就能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