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舆当然受到了重责,他不顾兄弟手足之情,在军中掀起内讧,以至于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权舆被重重责打两百军棍。这军棍可不同于平时的棍子,那是用桐油熬制而成,十分沉重。十棍便足以让普通人下不了床了。
新军将士在嵇霜宇军帐前乌压压跪了一地。但嵇霜宇是什么人啊,他一诺千金,言出必践,哪怕你把地都跪穿了,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权舆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嵇霜宇的这个责罚反而让他出乎意料。他趴下来,任凭那沉重的军棍一下一下的打在身上。
实施刑罚的人都是祖传的手艺。他们在很小的时候便在长辈的教导下练习这项技巧。将薄薄的绢帛铺在干草上,当你练到绢帛被打坏而干草丝毫未乱的时候,才算小有所成。
所以挥棍时用几分力道,打下去时又用几分力道,能将人打到什么程度,他们心中都一清二楚。
他们可以将此人打得连油皮都没破掉一点,看上去浑若无事,但回去后,当晚便一命呜呼。
他们也可以将那人打得鲜血淋漓,乍一眼看去十分可怖,却丝毫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好休养几天便又像没事人似的了。
两百军棍打完,权舆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若不是有人搀扶着,他连动都动不了。
但好好休养几天之后,他又跟没事人似的了。
至于那些老将,嵇霜宇也亲自前往安抚,并且赏赐了很多财物。
这次事件似乎便尘埃落定了。但不管权舆也好,耿寐也好,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
权舆重重打压了耿寐的势力,即便后来被嵇霜宇狠狠责罚,但是当他看到耿寐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时,他也觉得这两百军棍挨得非常值。
责罚完后,嵇霜宇对此事不发一言。但无论是权舆还是耿寐,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最大的赢家,便是这个最后关头才出现的嵇霜宇。
这些老兵,不仅平日里压制新兵,在抢夺资源方面更是肆无忌惮。他们甚至敢在军事会议上对嵇霜宇的决定指手画脚。而嵇霜宇面对这一切,则始终保持沉默。
耿寐对觉得嵇霜宇实在窝囊,这个传闻中的冷血枭雄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幼稚的人是自己。嵇霜宇就像一只蛰伏的猛虎,任凭你挑衅,任凭你嘲讽,他自巍然不动,只等时机到来,一跃而出咬断你的咽喉。
他冷冷的看着他们在他面前叫嚣,宛若在看着一个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
而这件事也同样颠覆了耿寐对于嵇霜宇的认知。
嵇霜宇这人太可怕了。他甚至都不需要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便有人帮他达成了心中所想。更可怕的是,那个当了他手中刀子的人,还在猛然不知。
耿寐在心中嘲弄权舆:“你现在只管听从嵇霜宇的命令,等哪天他觉得你挡了他的道,便会像解决我们一样,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你。”
耿寐把权舆当成了傻瓜,以为他一无所知。但权舆既然能担任新兵团的团长,并且将这三千新兵治理得服服帖帖,靠的自然不是那一身肌肉。他难道不懂嵇霜宇的真实用意吗?或许起初他确实不懂,但在嵇霜宇轻飘飘用两百军棍解决这件事时,他再不懂,他就是个蠢材了。
但他没有像耿寐所想的那样,对嵇霜宇充满愤恨,对自己被利用这件事充满不甘。反而对嵇霜宇充满了崇拜。
有勇有谋,杀伐决断,这才是他心中的将军。
那些老将倚仗功劳,赌博,嫖妓,打压同伴,把整支军队弄得乌烟瘴气。
在外人眼里,他们苍云军中各位将士,都是以一当十的强人,在九支队伍的拼比中,更是连续百年蝉联第一。
但是这些外人哪里知道,苍云军的功劳,都是他们这些新兵在苦苦支撑。
他们拼死拼活把功劳争抢回来,那些老兵却坐吃山空。他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还在后面扯后腿。
苍云军要想重获新生,摆脱束缚,必须狠下心来把这些毒瘤清除。
人人都以为他权舆是为了争夺势力才发动这场暴乱,谁又知道他其实是为了整支苍云军呢?
当他看到嵇霜宇在最后一刻出手时,其实他心中是高兴的。那时候他已经控制不住局势的发展,他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这些被仇恨和鲜血冲昏了头脑的新兵们,会不会把整个军营屠戮殆尽。
权舆想要的是势力的清洗,而不是清洗整支苍云军。他要打击的是那些愚顽老将的势力,而不是全部老将。他知道,老将之中也有力求革新之人,苍云军是在他们的眼里慢慢成长起来的。他们对苍云军的感情,并不比他们少多少。
只要他们真心归顺,权舆是愿意收手的。
他相信嵇霜宇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嵇霜宇在遏制住局势发展后,并没有趁机杀人夺权,而是好好安抚那些老将。
权舆以为嵇霜宇的手段就是这些了,但是过了一段日子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军中那些老将开始变得越来越少,而陌生的充满朝气的面孔则越来越多。
他们都去了哪里了呢?这事嵇霜宇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些人都是被他明升暗贬。看着是升官,实际上权力慢慢被架空,最后外放出去了。
权舆知道后,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这一招,比杀人更狠。
而耿寐,更是恨得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了。先前权舆血洗军营,已经把他的势力消除了大半。但基本核心力量都还在,只要他们还有话语权。他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嵇霜宇,则完全粉碎了他这个想法。
嵇霜宇是从根子上断绝了他的后路啊!耿寐真心佩服自己,他竟然还能平静的跟嵇霜宇说话,而不是冲上去狠狠用刀子扎穿他的胸口。
再这样下去不行。耿寐决定趁嵇霜宇没有完全下手前,抢先把剩余的力量转移出去。
联姻,就是最好的办法。
血脉,是无法斩断的。而现在整支苍云军,已经彼此交融,分不清谁是谁的势力了。
“你不敢杀我。”他敢对嵇霜宇说出这种话。
他的部下分散在各个部门,倘若嵇霜宇逐一斩杀殆尽,那么这些部门将会出现空缺,而这些空缺,仓促之间是很难补充上来的。
倘若杀了他,军中必会大乱。
“哦,我不敢杀你?”嵇霜宇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玩味,他看着耿寐用手推开他的剑,却完全没有抗拒。
忽然传来破空之声,嵇霜宇一偏头,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射了过去,箭镞深深扎在地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嵇霜宇瞳孔微微一缩,几乎就在同时,一排羽箭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
耿寐就地一滚,躲入了军中。
“有人叛乱。”
立刻有人高声叫喊起来,苍云军内部乱了。他们分成了两派,一派击杀嵇霜宇,而另一派则开始混战。
他们都穿着同样的甲胄,身形相仿,招式相同,他们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耿寐逃入军中,如同游鱼重归大海。他没有抢夺坐骑离开,因为他知道,只有藏在乱军之中他才是安全的,一旦离开军中,他便是活生生的靶子,嵇霜宇能在第一时间击杀他。
嵇霜宇的箭术,可是整个南海鲛族都闻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