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嘿嘿一笑，“不用问，最后肯定是王道长赢了。”
莫贺点头，“确实王道长赢了。”
林清河哼哼一声，“那你还担心什么，我就说那万鬼阵厉害得很……”
莫贺打断了他的话，“但是，王道长也死了。”
“啊？”林清河目瞪口呆。
“王道长将那大能击溃后，正好碰到九星连珠，天象异变。那万鬼骤得阴气，猛然挣脱束缚，反噬了。”
林清河结结巴巴的道：“反噬……怎么个反噬……”
“王道长肉身被吞，神魂被噬，天师道一干子弟无一幸免，死得惨不可言。方圆千里十年之内杳无人烟。”
“这么……这么厉害。”林清河脸色苍白起来，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羿辰。他眼力很好，清楚的看到羿辰脸色雪白，额头冷汗涔涔而落。
“要不是王道长在起阵时用九山为锁链，借大地之雄浑震住万鬼妖气，又岂止是千里无人烟这么简单？”
“那……那赶紧让羿辰停下来啊！”林清河急了。
莫贺紧紧拉住他，“既已起阵，除非死绝，否则这阵是停不下来的。”
“死绝？”林清河呆呆的道：“谁死？应龙吗？”
“或应龙死，或羿辰死，或……众人死。”莫贺咬牙，“走，我们回城。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走，我不当逃兵。”林清河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要他丢下言修川和苏落，丢下羿辰这些朋友不管，他做不到。
忽然莫贺一巴掌抽了过来，他下手很重，将林清河都打懵了。
他呆呆看着莫贺，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莫贺拉住林清河，朝城里冲去。
而羿辰就像莫贺说的那样，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全身血液大量流失，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冷。他觉得自己不是身处天水河中，而是处在寒冰地狱中。
“王。”长老们无法开口，只能用意念将声音传到羿辰心中，“是否支撑得住？”
羿辰苦笑，“不论如何，也要支撑到将应龙打败。放心，我以肉身侍奉万鬼，必将此阵结成。”
随着阵中红光越来越盛，从天水河中诞生出来的红衣恶鬼也越来越多，他们发出尖利的长啸，向应龙冲去。
邬焱等人站在墙头，只见到那片红色密密麻麻，宛如一片红色的水。而那应龙，在那片红色之中显得那么渺小，好像须臾便被淹没。
应龙微微一笑，眼眸微垂。
风骤起，吹起他的衣袍。
莫贺匆忙间回头一看，见他衣袍上的花纹竟在缓缓游动，好像活了一样。
“那是……”脑中好像闪过什么，但等他细细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莫贺？”林清河不明所以。
莫贺啧了一声，继续拉住林清河跑。他肯定刚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冷。”林清河搓搓手臂，发出一声低呼。
林清河火气旺盛，就算在冬日里也只穿一件单衣。莫贺体寒，他喜欢抱着林清河一起入睡。少年的身体暖乎乎的，就像个小暖炉。
现在是盛夏，林清河居然说冷？
莫贺带着疑问冲入城中，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应。
莫贺才发现，不止是林清河，众人都用手臂环抱胸口，有些已经披上了厚衣衫。
“怎会这么冷。”肩头一暖，旁边有人给他披上了衣衫。莫贺拉住衣衫一角，看向城外。
不知从何时起城墙上已经结上了冰霜，而本已长满绿草的地面，竟然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难道是倒春寒？”莫贺摇头，“不可能，时节不对。”
那片红色的大军已经杀到眼前，最先一人手中的刀甚至已经碰到了应龙的头发。
“那人……”莫贺低呼一声，他看到那刀子竟然片片碎裂开来，像冰块一样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接着，那人就像手中的刀一样，一块块碎开了。没有血肉飞溅，没有惨叫哀嚎。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正因为杀戮得如此寂静，才让人心中胆寒。
“我想起来了，那是寒冰咒。”莫贺大叫。
龙族擅水，羿辰怎会如此糊涂，竟从天水河中将万鬼召唤出来。莫贺连连顿足，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人掉落地上的残块开始化开，变成水，浮在空中。
应龙微微一笑，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扣，他的姿势如此美妙，发出的神力却让人震骇。
一股气浪以他为中心，像周围荡开。
众人站在曲双城城楼上，和他相隔这么远，也被这股气浪压得匍匐在地。
那群红衣恶鬼无一幸免，气浪所到之处，他们纷纷化为水珠，犹如倦鸟投林般温顺的飞到应龙面前。
应龙双手微笼，两掌之间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么多水珠稳稳笼住。
羿辰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他拼劲全力才召唤出万鬼阵，虽不指望这阵能将应龙打败，但至少能将他重伤。没想到应龙只轻轻一抬手，就将这神佛能灭的万鬼阵销毁于无形。
他还有什么筹码能跟应龙打？
现在他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至少他用自己的命，用这么多鲛族将士的命，为那迁往泗水族的妇人孩子争得了时间。
“羿辰，你还有什么本事？”应龙微微一笑，宛如情人轻抚般将双手往前一送。
那水球便朝羿辰射了过来。
明明在应龙手里时只是个巴掌大的小球，但是一离开应龙手掌，那水球竟然迅速膨胀起来，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氤氲水波中，无数张恶鬼的脸在扭曲，在咆哮。它们渴望吞噬新鲜的血肉，可能将一切生灵毁灭。
“王。”长老们惊叫。
鲛族将士举着武器，徒劳的抵抗着。但是只要那水球一靠近，他们就会身不由己的被吸了进去。
“这才是真正的万鬼阵。”莫贺喃喃的道。“不用符咒，不用列阵，心中有阵，手中成阵。”
“你在说什么？”莫贺说的话，林清河一句也没听懂。
莫贺听而未闻，他的认知已经完全被应龙颠覆了。“原来这才是应龙的真正实力，我们怎么能赢，怎么可能会赢。”
羿辰口中鲜血狂吐，整个人落入河里。
他一一越过河中尸体，慢慢往下坠落。
羿辰已经无力挣扎，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他甚至看到已经死去的羿灼正在对他微笑。
“我赢了。”他听到羿灼这么说。
羿辰闭上眼睛，轻轻的道：“是，你赢了。”
就在这时，身体忽然被一股大力托起。
哗啦一声，破开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