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双城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天边满是彤云红霞，偶尔几只倦鸟从天空掠过，在水面留下一道轻快的剪影。
一天又结束了。
石亦凡扛着锄头，抹了把额上汗水。“看这架势，今年一定又是个丰收的好年景。”
他站在田埂上，远处的筒车正源源不断的将天水河里的水汲取上来，一道道晶莹的水流从空中落下，被晚霞一映，宛如点点碎金。
田埂之下，便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经过多日劳作，已经长得有半人高了。微风吹过，纷纷弯下腰来，发出阵阵悦耳的吟唱。
“可不是。”山辉一边收拾农具，一边应声，“等到庄稼成熟，除了留出一成粮食交给官府，剩下的都是我们的。”他哐当一声，把农具往肩上一扛，“走，昨儿你弟在林间打了一头野猪崽子，开春的猪崽子，嫩得很。今晚我们好好整治一顿，吃个饱。”
山辉和石亦凡不是亲兄弟，他口里的弟弟，当然也不是石亦凡的弟弟。只是曲双城中大家同甘苦共患难，一路风霜走来，即便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平时口里也都是兄弟姐妹的混叫着。
石亦凡点头应道：“那成，我把田里收拾一下就去。”
山辉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收拾什么，放在这里留着明天弄吧！咱这曲双城，别的不说，治安是杠杠的，你就算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一个月，除了长出野草，也不会有人来拿。”
石亦凡也笑，挠挠头道，“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我这活计还没做完，留着明天，这心里总是……”
山辉轻轻拍了石亦凡脑袋一巴掌，“你这小子就是实诚，以后肯定是个疼老婆的汉子。”
石亦凡到底年轻，还是个没开过荤的嫩小子，被山辉这么一调侃，整张脸顿时像红布一样。“大哥……”
“得得得，不说了不说了。”山辉笑得见牙不见脸，“再说下去，你这小子恐怕要把脑袋钻到土里去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去。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石亦凡到底年轻气盛，被山辉一路调侃，忍不住了。“大哥，你也别老是说我。等过了年，我就该去喝你的喜酒了吧！”
山辉结结巴巴的道：“什么喜酒，你小子胡说什么。”
石亦凡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城，哪里肯让。瞅着山辉笑嘻嘻的道：“大哥 还想瞒我，这消息在我们坊间都传遍了。李家的姑娘……”
“去去去去。”山辉笑骂着推开石亦凡，“你才多大，就敢调侃老子。今晚别想吃肉了，啃骨头去吧！”
山辉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头，年纪也是他们中最大的，为人十分稳重厚道。石亦凡难得见山辉这副囧样，被推开后立刻又蹭回来，“大哥，这是好事啊，你害什么臊。你跟李姑娘从小就认识，这在书里怎么说……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山辉一巴掌拍到石亦凡头上，“都没认识几个字，就敢学人家掉书袋子。”
石亦凡把笑脸一收，正色道：“大哥，我不是跟你说笑。人家姑娘十六就嫁人了，李姑娘过完今年生辰就该二十了，这在别的地方肯定会被笑话是老姑娘。咱曲双城虽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势利，但也不能对不起人家姑娘不是？”
山辉叹了口气，“你当我不知道这个？我穷，早年在武川城时，别说自己的田地，就是连头上挡雨的瓦子都没有，每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最后都被富户收去了。老婆是娶回来疼的，娶个老婆回来跟着你吃苦，只能说明你没本事。我山辉再没本事，也不能对不起人家姑娘。”
“但是……”
山辉打断了石亦凡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武川城的事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到了曲双城，日子好了，就该想想自个儿的事了。你要说这句话，对不对？”
石亦凡点头。
山辉接着道：“你是后来才到曲双城的，所以不知道早年的艰辛。那时候我们刚到曲双城，这里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每天晚上合上眼，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留得这条命，自个儿日子过得这么艰难，还说什么谈婚论嫁，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石亦凡喃喃的道：“我只知道曲双城不愁吃不愁穿，比起别处烽火连天，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真没想到当初竟然是这样。”
“小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山辉笑了一下，把一块挡路的石头搬开，“要不是言大人和苏姑娘，要不是当初我们这群人不要命的劳作，这里能变成这个样子？杀野兽，铸城墙，修道路，建房屋……”山辉一样样数出来，他用手往远处一指，“你看这筒车，就是苏姑娘想出来的法子，否则我们还要一桶一桶的去天水河里挑水，靠老天吃饭呢！”
山辉越说心中越是充满豪气，黝黑的脸上也不禁放出光来。
石亦凡羡慕的看着山辉，“真恨我没有早点到这里来，否则此处应该有我一份功劳。”
山辉嘿嘿一笑，“小子，想要功劳还怕没有码？我们这曲双城才哪到哪啊，言大人说了，再过两年，等大家生活都稳定了，人丁繁茂了，就要将曲双城扩展出去，那时候将是现在的三倍大。”
石亦凡张口结舌，“三……三倍大？我的娘啊，这该多大啊！”他想了想，“比元安城还大吗？”
山辉笑道：“肯定比元安城还大。对了，我听说又开始征兵了。”
“真的？”石亦凡喜出望外，“去年我就想去了，结果人家说我年龄太小。大哥，你说我今年成不？”
山辉退后两步，用手掌比了比石亦凡的个头，“嗯，差不多，你每天晚上再多吃两碗饭，肯定能糊弄过去。”
石亦凡嘿嘿傻笑，“整天刨地算什么本事，我要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你不知道，我看着龙大哥跨马持刀的样子，羡慕得很啊！上个月，龙大哥还把一个强盗窝端了，那英姿，那架势……啧啧，平日里那些娘们眼高于顶，正眼也不看我，可是那天她们都差点把眼珠子黏到龙大哥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