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师的不眠不休之下,翰思的命总算保住了。桑魑虽然对鸿瑕说得言之凿凿,但是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就怕应龙神君去而复返。现在翰思如此虚弱,应龙神君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用动,只要往床前一站,那股冰冷强大的威压便会瞬间夺了翰思的命。
所以这一日一夜,他都寸步不离的守着翰思。
直到黎明,翰思的眼皮才稍稍动了一下。
桑魑赶紧将一股灵力打入他的灵台。片刻之后,翰思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受伤太重,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翰思凝神半晌,终于困难的把目光转到旁边那人脸上。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通过气息觉察出来。
“桑魑?”他声如蚊蚁,气若游丝。
“是我。”桑魑将翰思扶了起来,拿过旁边一杯水喂他喝下。
翰思乖乖张口饮下。入口清凉,将脏腑的灼热都抚平了不少。
“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万一是毒药呢?”桑魑笑道。
翰思吐了一口气,靠坐在床边,“如果你要杀我,又何必冒着触怒应龙的风险来救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桑魑将杯子放到旁边,“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应龙神君既想杀你,又舍不得杀你。”
“也没有什么。我只跟应龙说了一句话。”翰思淡淡的道。
“哦?”桑魑挑了一下眉,“我真想知道,那是什么话,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翰思微微一笑,“楚矢大人临终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他有一个心愿未了。”
“是什么。”桑魑追问道。
翰思笑而不语。
桑魑忽然明白了,他指着翰思道:“你……你竟敢欺骗应龙神君。其实楚矢大人根本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
“是。”翰思坦然承认,“楚矢大人确实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当我赶到那里时,他已经被羿灼杀死了。但是……”他眯起眼眸看向桑魑,“楚矢大人在应龙心中分量极重,即使他猜到我是骗他的,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不敢下手杀我。因为我死了,这世上就再无人知道楚矢的心愿是什么了。”
桑魑叹气道:“跟你成为敌人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连应龙神君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翰思正色道:“你说错了,应龙神君只是太过爱重楚矢大人。一旦他明白过来,我这点微末伎俩便会立刻被拆穿了。”
桑魑点头,“好吧,你如此拖延时间,到底是为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只要我能多拖延一日,羿辰便会多一日准备。”
“你担心……应龙神君会……”桑魑咽了咽唾沫,“灭了昆山族?”
翰思面色沉重,“不是担心,而是应龙肯定会这么做。最可怕的是,他也有能力这么做。别忘了,他可是参与过龙凤大战的人,而且是众神之中,唯一能够活到现在的人。”
桑魑沉吟了一下,“我立刻派人向羿辰示警,然后我会尽力拖住应龙神君,只要能够拖住三日,那探子便能赶到天水河了。”
“无须费心,在我被捉住时,鎏海就已经赶赴天水河了。”
桑魑微微一惊,不禁佩服,“当时情势如此危急,你居然还能做出如此应变。难怪我说后来怎么也找不到鎏海,原来他早就走了。”
翰思想到当时鎏海的面色,心中沉重。
当时他被捉住时,鎏海就藏在人群里,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冤枉,被折磨。他知道鎏海想冲出来为他挡下这份灾难,但是他不能让鎏海这么做。死一个人,总比死两个人好。
鎏海是带着必死的心走的。因为鎏海知道,这一面,就是永别。
现在他只希望当鎏海回到天水河时,羿辰能够及时发现鎏海的异常,并拦下他,不让他做傻事。
“你看着我干什么?”
翰思心中一惊,猛然回神。刚才他出神半晌,竟然没注意一直盯着桑魑看。
他笑道:“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想问问你。”
“你说。”
翰思盯着桑魑的眼睛,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为何你会如此帮我?甚至不惜触怒应龙?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我是杀死楚矢大人的凶手?”
“一开始是怀疑的,毕竟一切证据都指向你。而且,羿灼和狐绥还不惜搭上两条命。”桑魑顿了一下,“但是冷静下来后,我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越是证据确凿,越说明此事可疑。羿灼,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欺骗的人啊!想在羿灼身边长年安插一个眼线,并且还能被他如此信任,真比移山倒海还难。”
最后他看着翰思,慢慢的道:“比起羿灼,我更愿意相信你。”
一瞬间,翰思竟有些哽咽。“多谢你。”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楚矢不能白死,他更不能成为别人报复的工具。”桑魑起身。
“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应龙神君。”
“你疯了。”翰思脱口而出,“你才跟应龙顶撞过,何必现在去碍他的眼。”
“你不是说要拖住应龙神君吗?我不去看看,到底放心不下。”
“那也不用你亲自去。不如让别人……”
“现在也只有我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一点,放眼南海,还真没有谁能被他看在眼里。”
翰思抿了抿唇,桑魑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要小心一点。他毕竟是应龙,喜怒无常。”
“我知道。”桑魑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放心,我这条命,老天爷还不想收回去。”
他刚走到门口,便和一名侍卫撞了个满怀。
那侍卫吓得啪的一下就跪在地上。
“行了行了,起来吧!难道天塌了,这么毛毛躁躁的……”桑魑刚念叨两句,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下。说不准……还真是天塌了。
翰思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困难的支撑起身体,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侍卫。“快说,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慌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应龙神君,他他……”
桑魑恨得真想一巴掌抽飞他,“他怎么了?你快说。”
那侍卫吞了一口唾沫,终于喊了出来,“应龙神君,他往天水河去了。”
桑魑和翰思倒抽一口冷气,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