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昭不以为然,“爹,陛下不是破例封你宣平侯了么?爵位是可以世袭了,以后我也是侯爷,谁敢欺负我?”
吴帆摇头,深恨自己先前将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现在变得这么蠢。
“爵位是皇帝给的,他当然能收回来。别忘了,先皇可是连自个儿亲叔叔都能杀的狠人啊!陛下虽然年纪还小着,但杀几个臣子绝不在话下。”
吴成昭这才知道害怕了,“爹啊,你千万别早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吴帆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行了,我会尽量想法子保你一世平安的。你若不是自个儿犯蠢,现在我们吴家就已经和谢家联姻了。”
吴成昭两眼发亮,“爹,原来你早就想和谢家结亲了啊!我就说嘛,那谢小姐生得这么美,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他。”顿了顿,又不明白了,“爹啊,那你干么还答应谢子元永不再提这事?”
吴帆狠狠瞪他一眼,“我若不这么说,人家就要带着家丁打上门了。”他缓了一口气,慢慢的道:“清河谢家,在士林中很有威望,是清流的执首,我们吴家若能跟他们联姻,不说保你一世富贵,至少皇帝是不能动你的。他不能得罪士林,就不能得罪谢家。”
“但是你这个蠢材,居然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去提亲,你以为你在买卖货物啊?用你的蠢脑子好好想想,那是谢家,不是你平素交往的阿猫阿狗。”他说到气愤处抬手就打。
吴成昭被他打得嗷嗷直叫,实在不明白这个病势缠绵的老爷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吴帆打了一阵,对他招招手。“过来。”
吴成昭虽然心里怕得厉害,还是一步一蹭的挪了过来。
这次吴帆没有再打他,“我已经想好了,既和谢家结不成亲,那就换另外一家。崔家。他家的三小姐今年正是豆蔻年华,水葱儿似的年纪。”
吴成昭眼珠子转了转,“紫川崔家?崔重生得五大三粗,铁塔似的人物,他妹妹能长得好看?”
吴帆沉声道:“就算她长得堪比无盐,你也得给我恭恭敬敬的把她娶进门。”
吴成昭扁扁嘴,满心不情愿。
苏落在屋顶上忍笑忍得肚子痛。这吴丞相如此善于审时度势,水晶玲珑心肝一样的人物,怎么就生了个蠢钝如猪的儿子呢?紫川崔家虽然比不上谢家根深叶茂,但也深得士人之心。能与他家结亲,是吴成昭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可是这小子明显不想要这份福气。对他来说,什么紫川崔家的女儿,还不如胡玉坊的红牌知情识趣。
知子莫若父,吴帆一看吴成昭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美色和命,你选一样吧!”他只撂下这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吴成昭左思右想,终归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便道:“爹,我娶崔家的小姐。”
吴帆这才露出了个笑模样,“总算还不是蠢得太厉害,知道命只有一条,知道人只能活一世。这些日子你哪里都不准去,好好给我待在府里。你名声太坏,即便我找来名士保这个媒,崔家也未必肯答应!”
吴成昭心中不忿,见吴帆神情疲惫,便要退出去。吴帆叫住了他。
“爹, 还有何事?”
吴帆闭目良久,就在吴成昭以为他已经睡着时,那两片没有血色的唇终于吐出了一句话。“你觉得……言家三郎怎样?”
吴成昭愣了一下,一时之间还想不起吴帆口中的那人是谁。
”昨天我见到言家三郎了。“他淡淡的道。
吴成昭如梦初醒,“爹,您……您说的该不会是言修川吧?”
吴帆点头,“就是他。”
吴成昭一口否决,“不可能,他五年前就死了,尸骸埋在大雪山下,连祖坟都不能入。”
吴帆慢慢道:“他回来了,苏姑娘就是他向我举荐的。”
吴成昭完全被惊呆了,口中喃喃自语着不可能。
“你有空去见见他,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吴成昭游魂一样飘了出去,看到他这副样子,吴帆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为何同样是儿子,人家的儿子就是人中龙凤,自己的儿子就蠢钝如猪呢?
那个言修川……
他慢慢闭上眼睛,掩住眸中一片精光。
苏落看了一阵,重新把瓦片盖了回去。足尖一点,身子如飞燕一样从屋檐上掠了过去、
忽然耳边劲风闪过,一柄飞刀擦着头皮掠了过去。
太大意了,要是让那人看到自己的面目,哪里还能在丞相府中待下去?
她头也不敢回,动作轻盈无比,如同飞鸟在水面掠过。
那人分毫不肯容让,始终和苏落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苏落仗着身法灵动,几次避开他的暗器。但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苏落看到前方是个园子,便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奴婢们惊得花容失色,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孔,只听斯拉一声,一幅衣袖已经被扯了过去。
苏落把那幅袖子在脸上一蒙,腰间软剑弹出,已和那人战了起来。
这软剑是蓝玉命名匠打造,比严溪的更锋利,也更柔软。
苏落自在圣周国吃了武功不够的亏后就发奋苦练。她本就聪明绝顶,又得言修川悉心教导,武功可说是一日千里。那人纵然是大梁的武功好手,但如何能跟苏落相比?
在第五十招时就被苏落一剑卷走长刀,败下阵来。
苏落无心恋战,得手后便飘然离去。
那人想追,但吴帆已在奴婢的搀扶下出来查探。
“那是谁?”吴帆盯着那颤动的草叶,问傅磊。
傅磊拱手,“卑职无能,连那人的面目都没有见到。”
吴帆笑了,“你能护我周全,已是最大的功劳。”
傅磊脸现惭愧之色。“大人,今后请让卑职寸步不离,以护大人周全。”
吴帆拗不过他,只得依从了他的心意。
苏落回到客房后,点燃火折子将那遮面的衣袖烧成了灰烬。
那人是谁?武功路数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苏落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武功很杂,既有踏歌门的功夫,也有苍梧的道家功夫,更有花雨圣诀的功夫。这人……恍惚看着竟然有几分花雨圣诀上的功夫,只是使着很不顺,只有紧急时刻才使出来保命。
苏落正在琢磨,就听到有人敲门。
是黄伯。
“苏姑娘,我家老爷突然犯病了,劳烦姑娘前去医治。”
苏落知道是刚才那一阵打斗闹的。吴帆这病最不能动怒伤身,之前又刚刚喝了药,更是忌讳。
便提起药箱跟着黄伯走了。黄伯见她这么干脆,更多了几分好感。
苏落忽然想到一事,“怎不见二公子?”
黄伯叹了一声,“二公子能在这府里待上一个时辰,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恐怕去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去了吧!唉,可怜我们老爷,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吴成昭去哪里了?去寻谢子笑的晦气了。
他没将吴帆一顿苦口婆心听进去,只记住了一件事,就是清河谢家看不起他们吴家。这还了得,他可是堂堂丞相之子,连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他清河谢家又算个什么东西。既然这门亲事已经结不成了,那更不用顾及他的脸面了。
闹,往大里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