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苏落脑中飞快运转,口中却丝毫没有停顿,“这些江湖人士最恨束缚。即便是太尉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能勒令他们足不出户。既然这样……让龙靖云等好手守在附近,等他们一出来就一举擒住。”
沁雨觉得不妥,“姑娘,他们毕竟是太尉的人,要是东窗事发,我们没有罪证,太尉随随便便扣下一个罪名来,丞相也不好出面的。”
言修川笑了,“小丫头还是太嫩。谁说我们要当着太尉的面抓人了?”
“那……”
“江湖事江湖毕,罪名,罪证,那是官府的做法。只要人在我手里,然后我再在城中放出流言,不怕太尉不惊。只要他乱了,我们就能趁虚而入。”
沁雨听得目瞪口呆,“公子……唉,这朝廷的事怎么这么复杂。我不管了,公子和姑娘折腾去吧!”
苏落笑嘻嘻,“对啦,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用安心当你的新嫁娘就好了。哦,秦惠跟你提亲了没?”
沁雨脸红红,拂袖而去,“懒得和你说。”
苏落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一件事,“说到龙靖云,我竟然好多天都没见到他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是我派他去办一件事,约莫明天就能回来了。”
苏落奇了,言修川要做什么事从来不瞒着她,这次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风声。但言修川显然不想让她知道,每当她刚开口总是用别的话岔开了。
苏落也懒得放在心上,索性撩开手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已是午夜了,苏落困得不行连连打哈欠,言修川就把她抱到床上睡觉。
苏落睡眼朦胧的指着那刺绣架子,抱怨道:“那幅牡丹还没绣好呢,后日就要用了。”
言修川听她声音软绵绵的,知道她其实已经半梦半醒了,就拍着背哄她。“娘随口说说,你干么当真呢?反正我们府里绣娘多得是,让她们来绣,娘又不会知道。至于那廷尉夫人嘛,谁管她呢!”
苏落脑袋一点一点的,在言修川臂弯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龙靖云果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信送到了?”言修川披了件衣服,轻手轻脚从房内出来。
“幸不辱命。莫先生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大人。”龙靖云双手呈上一个小竹筒。
言修川捏开泥封,从里面抽出一卷绢布,认认真真看完,将布帛放在烛火上烧掉。“你做得很好。切记,此事对谁都不能提,就算是苏姑娘也不能。”
龙靖云沉声道:“属下知道轻重。”
言修川定定看着他,“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交给你去做。”
“能为大人效劳,属下万死不辞。”
言修川笑了,“用不着万死不辞,这事对你而言简单得很。此次我带来的好手不少,但论武功无人能出你之上。”
龙靖云唇角微微翘起。
“你挑几个人,给我日夜监视太尉府。但凡见到有武林人士从里面出来,就给我盯紧了。他们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我都要知道。”
“不用动手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命令吧!”
“是。”
龙靖云转身离去,言修川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还是应该让莫贺从曲双城再调派一些人过来,只有龙靖云一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三日后,城东,太尉府
袍脚飞扬,一个身着绛紫色乌纹云衫的男人快步走过传话游廊。
“大人在何处?”
左思是府中总管,他正在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小厮,冷不防被人一问,一脸火气的抬头。但当他看清那男人的脸时,满脸不耐立时散去,换上了一脸殷勤的笑容。这变脸之快,就连川剧大师都叹为观止。
“原来是华胤大人啊!今日大人好不容易请来了闻莺班,正在畅音阁听戏呢!”
华胤冷哼一声,“这当口还有心情听戏。”
“哎,华胤大人……”左思还想说什么,华胤已经快步去了。左思看着华胤的背影,冷哼道:“是你不听,可不是我没提醒。太尉大人新得了一个小妾,正爱得很,你可别去触了霉头啊!”
别说太尉得了小妾,就是太尉得了九天仙女,也阻不了华胤的脚步。
他快步来到畅音阁,门口两位侍卫见他一脸怒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拦住了他。
“你们敢拦我?”
华胤冷眼一扫,那两个侍卫瑟缩了一下。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大人吩咐过,不管是谁都不能打扰他听戏。”
“听戏?现在天都快塌了,他还懵然不知。让开。”华胤伸手一拨,那挡在前面的长矛就像小孩玩的木棍一样,应声断裂。
那两个侍卫愣愣看着手中半截木岔,不敢作声。
畅音阁内唱腔婉转,一咏三叹。台上女旦媚眼如丝,阁中美人柔情入骨,真是相得益彰。
华胤心中本来只有五分火气,此时腾的一下足足燃到了十二分。他几步上了阁楼,“大人让属下好找啊!”
醴恒正捏着一枚蜜饯往怀中美人小嘴里喂,被他不阴不阳的一声叫唤,吓得差点喂到美人鼻孔里去了。“原来是你啊,吓了我好大一跳。”他不愧是见惯了风浪的人,对华胤黑如锅底的脸孔也能笑如春风。
他伸手一点戏台,“我正要让人去叫你。这闻莺班里面的兰师傅可是城中的名角,不轻易出台的。坐,坐,一起看戏。”
华胤深吸一口气,“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太尉漫不经心的道:“天大的事,也得放在一边。”
怀中美人也不知道是他的第几房小妾,听太尉这么说,立刻娇笑道:“对嘛,上朝奏对还不够,连回到家里也还要谈国事,累不累呢?老爷,让妾喂你喝酒。”
她斟了一杯酒,递到太尉嘴边。
忽然一只手劈手夺过酒杯,锵的一声贯到地上,脆弱的白瓷杯登时碎成几块。
那小妾初初到府,太尉是她的天,是她心里第一权势之人。她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当着太尉的面这么无礼。呆了一呆之后,立刻哭叫起来,“此人居然如此放肆,大人一定要狠狠责罚他啊!”
太尉在小妾的背上拍了拍,不满的看着华胤,“你也太过分了,还不赶紧像如夫人赔罪?”
“赔罪?”华胤冷笑一声,“此女蛊惑大人,大人该将此女拉出去乱棍打死。”
小妾震惊的看着华胤,此人莫不是疯了么,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她一双杏眼眨啊眨,抱着太尉扭骨糖似的摩来摩去,“大人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啊!”她见太尉不做声,就当他默认了。大叫道:“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眼中珠泪盈盈,泪眼之中却有一抹冷光闪过。他不是想要她死吗,也不知道死的是谁。
没想到她等了半天,那些侍卫却一个都不动。
小妾怒了,“你们都聋了啊,没听到我说的话?”
那些侍卫眼观眼,鼻观鼻,仍然一动不动。
“还是让属下帮如夫人叫吧!”华胤冷声道:“来人,把她拖下去。”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就过来拽住小妾的胳膊,把她从太尉身上拉了出来。
那小妾惊得连挣扎都忘了,她拼命对太尉伸手,“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太尉盯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好像那瓷片上突然长出了一朵奇异花卉。
那小妾被拉到楼梯边,她看着华胤的背影,全身被恐惧笼罩。这人,难道真的把她乱棍打死吗?她可是太尉最宠爱的小妾啊!
她的哭叫变得尖利起来,死死抓着木栏不松手,“大人救我,大人救我,我不想死啊!”
华胤不耐的道:“你们连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吗?”
一个侍卫拿起刀柄,朝小妾手上重重一砸。那娇柔玉手是用来抚琴执笔的,如何禁得住这一砸。只听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小妾两眼一黑,身子瘫软下去。被那两个侍卫像拖一摊死肉一样拖下去了。
“大人心痛么?”
直到听不到声音了,太尉才抬起头来。“咳,不过是个女人,你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大人知我甚深,我为何大怒,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个女人么?”华胤似笑非笑的道:“难道大人不知道,这世上能引得我大怒的,除了大人之外再无旁人么?”
如此寒冬腊月,太尉的额头上竟然冒出细碎汗珠。“咳咳,喝茶喝茶。”闪眼见到桌上有一杯清茶,殷勤的递到华胤嘴边。
等华胤接过去后,太尉才发现那茶杯是自己的 。“哎,这杯子……”
已经晚了,华胤一饮而尽。“杯子?”
太尉摸摸鼻子,“没什么,没什么。这个,茶能消愁,能降火气。来人,给华大人看座。”
何必太尉吩咐?早有机灵的侍女把椅子搬了过来,还在上面垫了软垫。
华胤睨了他一眼,“倘若大人能把对女人的心思拨一点在我身上,我又何必用这茶水降火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