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碧吟脸颊绯红,“姐姐总在我面前说旁人的好处,难道就不会为我想想么?”她被苏落一哄,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呐呐呐,还说没吃醋。”苏落眼中满是笑意,在风碧吟炸毛之前利赶紧抚慰,“你我认识得比沁雨还早,何必吃她的醋呢?我之前是怎么待你的,难道你就全没放在心上么?你个小没良心的。”
风碧吟脸颊更红了,声如蚊蚁,“我自然是记得的。”
“以后沁雨有的,你肯定有。沁雨没有的,你也有,好不好?”
其实风碧吟才不稀罕和沁雨比呢,她要的是苏落心中的那份独一无二。不过苏落这么说,已是极大的宽容,她再不满足,就是无理取闹了。
所以风碧吟柔婉的点了点头,“姐姐一定要记得这话才好。”
“对了,你方才说紫玉生前肯定有至交好友。言府这么大,事情又隔了这么远,要查找起来实在不易。”
风碧吟一听苏落说到正事,便坐直了身子,“这事交给我去办。不出三天,我保管给姐姐打探回来。”
苏落本来不信,但见风碧吟如此信誓旦旦,便想到她在言府多年,肯定留有自己的人脉。风碧吟绝不是信口雌黄的人,她既敢做下这个保证,定有十足的把握。
便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风碧吟确实不是无的放矢。其实当苏落提到紫玉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脑中就隐约掠过一个人影。虽说府中人事钱财都由唐叶掌控,但老夫人也并非是真的完全放手。儿子和亲娘之间还隔着一层纱呢,何况这婆媳之间。风碧吟跟随老夫人多年,可以说是老夫人的眼睛,耳朵。她又为人机警,凡事多留一个心眼,府中的丫鬟奴婢,大事小事,虽不插手干预,但总知道个三五大概。
所以苏落一提到紫玉这个人,她就立刻想到了石玉的贴身丫鬟,凤斋院的头等大丫鬟紫芳。
紫玉和紫芳是嫡亲姐妹,两人同时入府,也同时入了荷风苑。当初紫玉一死,过了几天石玉就把紫芳要了过去。说是府中奴婢太少,做事不尽如人意。
唐叶在言府专宠多年,在言铁战面前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但石玉是言铁战明媒正娶的嫡夫人,即使病着,这大夫人的名头摆出来,还是能够震慑住几分的。
何况石玉十分聪明,她压根没走唐叶的路子,直接求到了老夫人面前。
一个丫鬟而已,老夫人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驳了石玉的面子。于是等唐叶回过神来,紫芳就已经入了石玉的凤斋院。
风碧吟那时还听说唐叶为此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当时不明内情,还觉得唐叶小题大做,为了区区一个奴婢值得这么大动肝火么?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唐叶不是因为被石玉抢了丫鬟落了面子而大发雷霆,而是因为石玉硬生生从她手里抢走了一个撞破她丑事的人,而心生恐惧。
这是五年以来,风碧吟第一次踏足凤斋院。
门庭败坏,匾额上那凤斋院三个大字,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金光璀璨。踏入院子,便见到满地落叶。脚步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那洒扫的几个小丫头也只是略微抬起眼皮瞅了几眼,又自顾自的扫地去了。
风碧吟不由得感叹,想想五年之前,石玉是何等的张扬霸气,这凤斋院更是言府之中最热闹的所在。当年的石玉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吧!她嘲弄的看不起的商贾之女,竟然能专宠五年。凭一己之力,把她从云端扯下来。
风水轮流转,现在这言府之中最热闹的所在,应该是唐叶的荷风苑了吧!
风碧吟一步步往里走,只是不知今日之后,唐叶会落得何等下场,荷风苑是否会变成第二个凤斋院。
这时从房中走出一个奴婢,只见她只见她梳着流苏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她见到来人不由得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是风碧吟。只是手上还端着水盆不好行礼。
还是风碧吟先福了一福,“姐姐安好,不知大夫人起身了么?”
“当然,当然。”那丫鬟正是紫芳,她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凤斋院很久没人登门了,姐姐突然造访,奴婢实在是……实在是……”
风碧吟笑了,从她手里把水盆接过来。“姐姐真是糊涂了,你我是一样的人,还称呼自己为奴婢干什么呢!”
“哎,这种粗活怎能劳烦姐姐,我自己……”
说话间风碧吟已经走到水池边,把盆里的水倒了出去。“谁不是从粗使丫头做起来的呢?倒水而已,算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风碧吟是老夫人身边的头等大丫鬟,府里丫鬟私下里称呼风碧吟为老夫人的总钥匙。言府之中,风碧吟简直就是半个主子。不,连失了势的主子也比不上风碧吟有权势。比如大夫人……
一想到大夫人,紫芳不由得深深一叹。
风碧吟察言观色,立刻道:“大夫人身子不好么?”
紫芳见风碧吟丝毫没有大丫鬟的架子,十分亲近随和,心中顿时生出好感来。“大夫人还是那个样。药汤也喝了不少,不知道是病势沉重还是大夫无用,这么多年竟然一点起色也没有。”
风碧吟知道大夫人这是心病。如果她身子好了,就必须卷入和唐叶的争斗中。她病得越重,唐叶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才能活得更长久些。
“今日我来就是来给大夫人送上一剂良方,保管大夫人药到病除。”
紫芳见风碧吟说得胸有成竹,奇了,“没想到姐姐还会治病救人啊!“
“紫芳,是不是有客来了?”大夫人在房中叫道。
紫芳应了一声,对风碧吟低声道:“我先进去给大夫人梳洗,姐姐稍等。”
过了一会儿,紫芳出来请风碧吟入内。
大夫人除了面色憔悴些,倒还和五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可见这吃斋念佛确实有点功效。
“大夫人安好。”风碧吟对石玉福了一福。
“老夫人有何吩咐,竟然能劳动风姑娘亲自踏足我这凤斋院。”
“不是老夫人吩咐,今日,是我想来见见大夫人,和大夫人说说话。”风碧吟微笑道。
“哦?”石玉眼眸一转,对紫芳说道:“这会子药汤该好了吧,你去看看,别让药汤满了出来。”
等紫芳去了,石玉沉声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时已经没有外人,凤姑娘但说无妨。”
“大夫人果然快人快语。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只问大夫人一句话,想不想除了唐夫人。”
这一声宛如晴天炸出一个响雷。哪怕石玉已经在心中做出无数预料,仍没想到风碧吟的来意竟然是这个。她紧紧捏住手里的帕子,缓缓吐气,拼命把心中的惊骇压制下去。
她本能就要反驳,但风碧吟的话太有诱惑力,那“不想”两个字到了口边,竟怎么也说不出去。
她审视着风碧吟,第一反应就是风碧吟是唐叶的探子,是来试探她的心意,好决定是否将她这个苟延残喘的大夫人彻底清除出言府。
但这念头只在脑中转了一圈就被摒除了。这些年来她虽足不出户,却对这言府中的动静了如指掌。风碧吟是言府中的红人,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而老夫人最瞧不上眼却又不得不妥协的人就是唐叶。风碧吟若不傻,只要乖乖侍奉老夫人几年,老夫人如此喜欢她,一定会给她找门好亲事,给她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喜事。
她若不傻,就绝不会明知老夫人的忌讳而去触犯,唐叶说到底,只是一个妾,而老夫人,却是言铁战的母亲。老夫人和唐叶,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一个。
“我听说唐夫人和姑娘私交甚好,姑娘为何突然要对付她?”
风碧吟轻笑一声,“夫人在这府中时日也不久了,难道以为这府里的女人竟然还有真情么?以利聚,以利散。唐夫人对雪夫人不善,这就是我要动手的理由。”
“雪夫人?”石玉一头雾水,雪君轩何时跟风碧吟扯上关系了?
风碧吟微微一笑,“雪夫人是三郎的母亲,她被唐叶如此欺辱,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石玉恍然大悟,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待字闺中,郎情妾意再平常不过。
“唐叶咄咄逼人,确实该有人教训教训她了。只是她在言府树大根深,姑娘打算如何对付她呢?”
“我要向夫人借一个人。”
“谁?”
“紫芳。”
石玉面色一凝,“我明白了,看来姑娘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
风碧吟微微一笑,“夫人也不予多让啊!未雨绸缪,洞察先机,奴婢万万比不得。”
这时紫芳端着汤药进来了,“夫人,汤药好了。”
石玉看了一眼,“太烫了,放着我慢慢喝。风姑娘很久不来我这凤斋院了,你陪她到处逛逛。”
紫芳深深看了石玉一眼,带着风碧吟出去了。
清晨的阳光并不炙热,如同一个裹着薄纱的红鸡蛋,散发着柔和的热意。风碧吟朝空中伸出手,让手掌尽情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中。紫芳看着摇动的花枝,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风碧吟说了一句,“你想给你姐姐报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