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芳猛然回头,一字一顿的道:“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只要你把当年的事说出来,我就能帮你。”风碧吟一字一顿的道。
“当年……”紫芳遥望远方,思绪飘回到那遥远的三年前。
当初言修川被放逐,雪君轩思子成狂,内心对言铁战不满至极。言铁战唯我独尊,从来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开时还对雪君轩有点愧疚,但日子久了也渐渐觉得雪君轩不识大体,为了这么点小事日日以泪洗面,不知侍奉夫君,索性把这残存的一点爱念都转移到唐叶身上了。
唐叶年轻貌美,人有机灵圆滑,十分懂得奉承言铁战。大夫人石玉因早年前府中失窃一事长久得不到言铁战和老夫人的欢心,索性称病,避居凤斋院。唐叶专宠,在府中风头一时无两。
唐叶虽然表面越发柔顺奉承,但内心的不满却如长江黄河之水,汹涌奔腾不可收拾。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言铁战的姑表兄弟言舒荣。
这个言舒荣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是跟言铁战站在一起时,简直如潘安再世卫玠重生。又生得一张巧嘴,极其会讨女人欢心。唐叶是言铁战宠妾,言铁战又觉得言舒荣是自家人,会面时竟不用唐叶避讳。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份放心,让他引狼入室,差点当了便宜父亲。
唐叶和言舒荣都是情场老手,眉来眼去已知彼此心意。趁言铁战入宫之际,唐叶悄悄打开荷风苑的小门,让言舒荣入了房。
有一就有二,唐叶仗着在府中的权势,越发放肆了。甚至连言铁战在外厅会见宾客的空档也不放过。
这事她连冬雪冬梅两个心腹都没有告知,统统让紫玉去布置。因为紫玉只是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卑贱丫头,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唐叶手中。比起冬梅冬雪两个机灵圆滑的心腹,她反倒对紫玉更加放心。
言舒荣走后,唐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如沙漠中的旅人,饥渴难耐。
她再也忍不住,终于提笔给言舒荣写信。即便见不到他的人,见到他的只言片语也是好的。
言舒荣深谙唐叶心思,为了重回元安城,把唐叶当成救命稻草。自然铆足了心思把温柔才情发散到极致。
鸿雁传书,书信如同雪片一样,飞往唐叶的床头枕边。
奇怪的是,如此明显的偷情,言铁战却丝毫未曾察觉。唐叶手段之高明,可见一斑了。
紫玉不得不为自己着想。她是唯一知道唐叶隐秘的人,唐叶早晚容不得她。死,是肯定的。但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她偷偷的,把唐叶的情书偷藏起来,悄悄交给自己的妹妹紫芳。
后来紫玉果然死了,唐叶说紫玉是死于急病,还给了紫芳二十两银子用于发丧。二十两,在这奴婢里算格外厚待了。
紫芳对唐叶感激涕零。心中恨极,她知道,是唐叶杀了紫玉。
唐叶既能杀了紫玉,早晚也会杀了她,所以她选择了投靠大夫人。
这些年她躲在凤斋院中深居简出,就是怕唐叶暗下毒手。她知道凭大夫人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能保全她的性命,根本动摇不了唐叶。
她曾想过去求老夫人,甚至想过铤而走险,独自为姐姐复仇。但大夫人劝住了她。
“活着,就是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因为大夫人的这句话,她一直忍到了现在。她不相信因果轮回,也不相信恶有恶报。但她相信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当你走到极致时,当你达到顶点时,必会从高高的云端跌下来。
她等的,就是那个能把唐叶推下来的人。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紫芳回房,蹲在地上反复摸索,然后用薄薄的刀片撬开一块青砖。
青砖下面是空的,紫玉把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拿了出来,郑重的递给了风碧吟。
风碧吟打开匣子,定定看着那厚厚一叠书信良久,“多谢你。”
“我要亲眼看着唐叶去死。”紫玉眼中迸出精光,“我的姐姐,死得太惨了。”
“好。”风碧吟沉声道。
风碧吟把这些书信交给苏落,她是老夫人的人,不能在此事上参合太多。
当苏落将这个装满了书信的紫檀匣子交给雪君轩的时候,雪君轩连手指都是颤抖的。
“夫人,只要您将这个交给老夫人,唐叶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捉贼哪赃,捉奸成双。那个奸夫呢?”
“已经派人去找,快马加鞭,最迟五日就能带到元安城。”
“好。”雪君轩眼中闪过一抹净光,“五日后,就是唐叶的死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她们没有等来这阵东风,却等来了老夫人的质问。
“雪夫人,这案子审得怎样了?”
这日老夫人心血来潮,突然派人找雪君轩来问话。
“已经审得差不多了。”雪君轩谨慎的道。
老夫人看不起唐叶,但对雪君轩也没有多少好感。雪君轩说的每一个字,她总是带着审慎的眼光去看,去挑剔。
“哦?差不多。”老夫人玩味的道,“我要的是肯定的结果,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雪夫人,我把这案子交给你,就是把言府的脸面交给你,你可要仔细啊!”
老夫人积威深重,即使雪君轩已经不是言府的媳妇,心底深处也仍然把老夫人当成婆婆敬重。听老夫人这话不善,连忙道:“老夫人,媳……我自接到这案子,日夜不停,不敢稍有懈怠。只是安大娘口风很紧,我又不敢动用大刑,所以……”
“不敢?”老夫人似笑非笑的道:“我虽然老了,但耳朵没聋,眼睛也没瞎。我可听说安娘子已经把什么都招了啊!连供词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雪君轩不是唇舌机灵的人,老夫人劈头一句话,登时把她说懵了。她悄悄看向杨云,想找她要个主意。
“我问的是你,不是她。”老夫人本来还压着怒气,见她这样反而爆发了出来,“到底你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你事事都要问她,索性让她来回我的话算了。”
雪君轩巴不得这样,但她现在若是点头,恐怕老夫人的怒火就能把屋顶掀翻了。
她只能默不作声。
老夫人发作了一阵,见她这样逆来顺受,反倒没了脾气。“罢了罢了,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泥人性子,朝你发脾气,是我自己找罪受。”
雪君轩连忙请罪,“老夫人这么说,真是让媳……让我羞愧无地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既审不出个结果,那我就亲自去问安娘子。对了,那个……”她指了指杨云,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奴婢叫什么。
风碧吟连忙提醒,“杨云。”
“哦,对,那个杨云,你没把安娘子折腾死吧!”
“奴婢不敢。奴婢知道老夫人菩萨心肠,安大娘又是府里的老人了,即便罪恶滔天,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奴婢也不敢动用大刑。”
老夫人轻笑一声,“哪怕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也说得让我心里舒坦。”起身搭着风碧吟的手道:“风儿,我们就到牢房里走一遭吧!”
雪君轩和杨云面面相觑,如果由着老夫人去见安大娘,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不管怎样一定要拦着老夫人,至少在那个奸夫找到之前,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