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冷笑连连,“终于想起来了。人都说父子亲情,血浓于水,这么多年,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我还以为你压根就把他忘了呢!”说到这里流下泪来,“我可怜的三郎啊,你这么多年的苦都白受了!也不知道你当年是为何人受过啊!总算老天怜悯,让你好歹留得一条性命回来。可是你爹就这么狠心,连府都不让你入,让我们祖孙两连一面都见不上。”
言铁战头疼欲裂,“娘。”
老夫人哪里理他,双手擎起拐杖就要往言铁战当头击落。“谁是你娘。你没有儿子,我也没有儿子。”
言铁战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这龙头拐杖是千年沉香木打造,沉重非常,这一打下去,言铁战纵然是铜皮铁骨也得被打得脑浆迸裂了。
幸好老夫人也不是真的想要言铁战的性命,装腔作势了一番,这拐杖就被风碧吟半推半就的夺了过去。
风碧吟把老夫人扶在椅子上坐好,慢慢替她顺着胸口。“老夫人,您别生气,倘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老爷心疼么?”
老夫人照着言铁战的脸啐了一口,“再说这话我就要羞死了。心疼,他的心压根就是石头做的,我当初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儿子呢?”
言铁战汗如雨水,“母亲这么说,是要让儿子无颜见人了。”
风碧吟劝道:“老夫人先别气,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老爷不是这样的人。”说着对言铁战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白,台阶我已经给你铺好了,要不要下就看你自己了。
这台阶言铁战当然要下的。
“还是风姑娘明理。母亲不问情由,不问端倪,一张口就定了儿子的罪,儿子不服。”
老夫人笑了两声,“好好好,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说。”
言铁战道:“儿子一下朝就来给母亲请安,母亲口中说的话,儿子是在是一头雾水。不如让儿子找人来问个明白,再回母亲?”
老夫人也不笨,“倘若三郎真安然无恙归来了,你要怎样?”
言铁战想也不想,“当然是好好补偿他这几年受的苦楚。”
老夫人不信,“你说的可是真话?你们这些当官的,说一句话都要转三道心思,我这个老婆子实在跟不上。”
言铁战笑道:“若是吴丞相,还可说是心窍玲珑。可是儿子乃一介武人,大字也没识得几个,怎么敢在母亲面前耍弄心思?再说了,三郎到底是我儿子,我疼他的心和母亲是一样的,他平安归来,我只有欢喜的份儿,又能对他怎样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功夫。这言府能有多大?找个人又不是大海捞针,半个时辰足够了。我不管,反正半个时辰后,你得把我的好孙儿全须全尾的送到我面前。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言铁战当然一叠声的应承下来。
等出了琅坞院,被冷风一吹,那被糊成了一团的脑袋瞬间清醒了。
“老爷,现在去哪?”
“去荷风苑,找四夫人。”
这言府现在是唐叶在执掌,出了这样大的事,不找她还能找谁。言铁战一见唐叶,二话不说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唐叶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轻轻巧巧让言铁战这顿滔天怒火湮灭与无形。一刻钟后,这个柔媚的女子就已经把言铁战这只炸毛的老虎捋顺了。
“这么说,三郎真的回来了?”总归是父子连心,听到这个消息言铁战还是高兴的。
唐叶趁机道:“可不是嘛,我见到三郎时也大吃了一惊。你不知道,现在三郎长得多壮实,多英俊。哎哟,我要是年轻二十岁,真不知道该如何欢喜才好了。”
言铁战在她的脸颊上拧了一把,醋道:“怎么,你敢嫌我老了?”
唐叶娇笑道:“妾哪儿敢呐!老爷老了,妾不也老了吗?”说着往言铁战大腿上一坐,一双小手调皮的揪着他的胡须,“老爷不会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吧!”
言铁战被她一蹭一蹭的挑起火来,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娘只给了我半个时辰,你别挑事儿 ,否则今晚我就让你好受。”
唐叶才不怕他,在言铁战唇上咬了一口,“怎么不好受?妾一点也不懂呢!”
言铁战喘息粗重起来,掐着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今晚你就懂了。现在,先帮我去劝劝老夫人。”
唐叶柔声道:“老爷只要带了三郎去,妾保管让老夫人笑逐颜开。只是……”
“说。”
“妾如果记得不错,三郎还是戴罪之身,老爷要如何处置呢?”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言铁战蹙眉,“不管这么多了,老夫人最爱三郎,先让他们祖孙团聚再说吧!”
于是言修川顺利见到了老夫人。老夫人一见到他,立刻心肝肉儿的叫了出来,一把搂住言修川不撒手。
这一搂才发现言修川长得比她高多了,肩膀也宽阔多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稚嫩的少年了。
这么一想,更是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己。
虽然当初被流放时,老夫人也默许过言铁战的行为。但言修川也能理解,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又能做什么呢?何况在言府中,除了他娘,就是老夫人最疼他了。现在他对言铁战都没有了恨意,对老夫人又怎会有恨?
“老夫人,您别伤心了,三郎不是回来了么?”言修川从风碧吟手里接过帕子,给老夫人试泪。
老夫人哽咽连连,摩挲着言修川的五官,“我的三郎长大了,唉,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哟!”说着一瞪言铁战,“你这个当爹的是怎么回事,儿子回来了也不会说句好话。”
言修川心中冷笑,老夫人也太强人所难了,言铁战巴不得他不回来呢!没看到他两条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吗?还指望他能说什么好话呢?
言铁战干巴巴的道:“三郎这些年受苦了。”
言修川淡淡的道:“幸亏我命大,还能活着回来。”他笑了一下,“父亲,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不知父亲会如何处置呢?”
言铁战目光一跳,差点想骂人。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来想瞒着老夫人,悄无声息的把言修川送走,这样既保全了言修川的命,也保全了言家,真是两全其美。没想到言修川偏偏把这件事捅到了明面上。
老夫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他说明天就把她的宝贝孙儿送走,老夫人绝对会扑过来生吞了他。
一时之间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答。
言修川便道:“儿子不会让父亲为难的,儿子明日就走。”他顿了一下,又往言铁战心窝上戳了一刀,“哦,儿子忘了,父亲是忠臣,忠臣自然不会对陛下阳奉阴违的。儿子这就负荆请罪,入宫面见陛下。”
“不行。”老夫人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生怕言修川从此离开她,紧紧抓着言修川的胳膊。“我真不明白,三郎哪里对不住你。就算之前调皮胡闹了一点,这五年的苦楚难道还不够还么?谨儿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时候,你想过三郎在过什么日子吗?战儿,你别忘了这一切本就不该是三郎受的,他到底是代谁受过,你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