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吴成昭惊叫一声,扶住了他,“爹你快躺下来。”
言修川也惊了,“丞相。”
吴帆一字一顿,“扶持……扶持二皇子,只有他……只有他才能继承大统。保我大梁江山……江山千秋万代。”
言修川想了想,终于点头,“好。”
丞相如释重负,强撑的一口气登时松懈下来,整个人软瘫在床上。
吴成昭急得不行,“御医,御医。”
皇帝直到丞相病重,早在半年前就派了御医进驻丞相府,专门给丞相一人调理身子。若说谁最不愿丞相倒下,除了言修川就是皇帝了。现在朝堂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太尉和丞相双方势均力敌,正因如此,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丞相倒下了,太尉一定会趁胜追击,此时要想在满朝文武中找出一个能和太尉抗衡的人,太难。
可惜事与愿违,凡人皆有一死,再尊贵的人都难逃脱这个法则。
“爹,爹。”吴成昭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丞相面色渐渐灰败下来,死气渐渐弥漫开来。他浑浊的眼珠呆滞的转动了一下,努力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
“幼……幼安。”
“爹,我在。”吴成昭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爹,我在,我在。”
“凡事……凡事听三郎的。”吴帆殷殷叮嘱,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爹打你骂你,你……你恨爹么?”
吴成昭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拼命摇头,泪流满面。
吴帆慢慢伸出手,仿佛想抚上吴成昭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他的手无力的落了下来。
吴成昭捧起吴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他咬住唇,依然止不住哭声。他伏在吴帆的胸口,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言修川叹息一声,伸出手去,慢慢合上吴帆的眼睛。
两朝元老,一代名相溘然长逝。
皇帝辍朝三日,领着百官来到丞相府祭拜。
醴恒本来以为吴帆一死,朝廷中再也无人能与自己抗衡。没想到在皇帝恢复大朝之,他刚刚提了一个议案,那些丞相旧党竟然都群起反对,而领头之人就是言修川。
醴恒恨得咬牙,吴帆这个老东西,竟然早就把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言修川手上有兵权,又得了那些文官的支持,又因为平叛及安抚义军,在民间声望很高,一时之间他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一暂时的退让,让醴恒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敌。
永章二年,颍泉之战,杀敌十万,夺颍西膏腴之地。
永章三年,衡武之战,平圣周之乱。将圣周国以北,金禹山以南全部收归大梁。
永章五年,昆原之战,三万对六十万,骑兵对步兵,灭新、渝、淮三国。从此西边无战事。
言修川权势熏天,有凌驾太尉之势。
谁都知道言修川没有妻子,谁能成为他的妻子,一时之间成为大梁热议的话题。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入了雪府的大门。有人认出车上徽记正是颍川王刘喜的家徽。
一天之后,马车离开雪府。
过了不久,元安城来了一位绝色美女,其容色之艳丽,让后宫三千佳丽无颜色。
这女子,就是颍川王的嫡亲爱女,丹阳郡主刘萱。
皇帝为她设下接风宴,自然有城中俊杰来陪。她刚刚出现在宴席上,就惊得各位俊杰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幸亏丹阳郡主住在宫中,否则她的府门早就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吟诗作赋,奇珍异宝,她统统看不上眼,任凭人说破了嘴,她一概闭门不见。就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
如果是朝廷政事,皇帝还能将脸一板,让对方吃个闭门羹。但这种事情,他要怎么拒绝?
皇帝这人也简单,只要不威胁到他的皇位,不觊觎他的皇权,他对这些宗亲都很宽容。各位宗亲中,只有这位颍川王没什么野心,为人也很有意思。他年少时还经常到他的封地去玩,和这位堂妹关系也不错。
他毕竟是男子,说媒,实在张不开这个口。于是就让口齿最伶俐的淳贵人去办。
怎奈丹阳郡主冷若冰霜,不管淳贵人将那些俊才夸到天上去,她都一概不理。淳贵人也是个有耐心的,你一日不开口,我便日日都去。
她被淳贵人烦得不行,终于含羞带怯的说了一句,“我心中已有了一位盖世英雄。”
淳贵人愣住了,再要追问,她却什么都不说了。
淳贵人把这话告诉了皇帝,皇帝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她的意中人是谁。
“兴许是托词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除了王府就是皇宫。”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就连平日里见到的老鼠都是母的,她能知道什么盖世英雄。”
“陛下。”淳贵人嗔道:“什么叫连老鼠都是母的,好粗俗。”说着自己都被逗笑了。
“这话是颍川王自己说的,我只是把原话搬过来罢了。”皇帝捏了捏淳贵人的脸颊,“看,你自己不也笑了么。”
两人调笑了一阵,把丹阳郡主的话当成戏言,抛到脑后去了。
很快淳贵人就知道那不是戏言了。
那是一个春日,淳贵人正陪着刘萱在御花园中赏花,忽然刘萱脸颊绯红,推说头晕,扶着侍女的手远远去了。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头晕了呢?
淳贵人抬头看看太阳,今日春光明媚,阳光温和不刺眼,正是赏春的好日子啊!
抬眼,见刘心正领着一个人过来。
那人身穿蟒袍,龙章凤姿,正是言修川。
淳贵人看看刘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将这事告诉了皇帝,皇帝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两人也算有缘分,皇帝不给牵桥搭线,他们竟然也能遇得上。一来二去,城中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刘萱心仪的人是言修川。
既然是言修川,那就没有什么好争的了。不管言修川对丹阳郡主是否有意,在他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之前,谁都不敢公然和他抢女人。
“娘,你到底有什么事?”
雪君轩今天已经来烟波楼晃了三次。第一次是送燕窝,第二次是送枣泥山药糕,第三次是送百合莲子粥。
“没有啊!娘就是觉得这碗粥不错,想着你会喜欢。”雪君轩笑道,让杨云把粥放在了桌子上。
言修川用勺子搅了两圈,哐当一声扔了勺子。
雪君轩心头一跳,脸上的笑也僵硬了两分。
这几年来,随着言修川权势越来越大,他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凌厉。即使他没有刻意表露出来,但雪君轩就是越来越怕他。有时候真觉得面前这人,根本不像她的儿子。
“娘,是不是府里有人不安分,在你面前嚼舌根?”
“没……没有。”雪君轩拧着帕子,咳嗽了一声,“就是……就是娘听说丹阳郡主对你有意……”
言修川笑了一下,淡淡的道:“果然不错,这府里是该整治了,竟连外面的风言风语也能传进来。”
整治,绝不是表面说的这么简单。去年因为书房失火,把苏落的一幅肖像烧了,言修川勃然大怒,整个雪府委实过了一段腥风血雨的日子。众人噤若寒蝉,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稍大一点。
雪君轩向杨云求助。
杨云接着道:“三郎别误会,是夫人和别家夫人聊天时提到的。也托人悄悄瞧了那丹阳郡主,确实是个好姑娘。李大人家的公子和三郎差不多年纪,人家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奴婢和夫人一合计……”
言修川淡淡扫了杨云一眼,“杨云姑姑,这事我自有主张。”
杨云脸上一僵,登时说不下去了。
言修川道:“娘。”
雪君轩立刻正襟危坐,“何事?”
言修川沉声道:“我的妻子只有一人,您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苏姑娘已经仙逝,你总要为我们言家开枝散叶啊!”雪君轩急了。
言修川冷笑一声,“言家,娘,你竟然还挂念着言家。”
雪君轩语塞,沉默了一阵之后,叹气道:“三郎,就当是为娘着想。让娘有个含饴弄孙的机会。”她想到昨日见到的李夫人的孩儿,不由得露出慈爱的笑容,“小孩子多可爱啊,白白嫩恩,又乖巧又听话。三郎,难道你不想有个像你的孩儿吗?”
言修川起身,“你想要孩子,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三郎,三郎!”
雪君轩想追出去,杨云对她摇摇头,“夫人,算了。以前三郎还能听得进我们的劝,现在……”
雪君轩急得把帕子拧成麻花,“这可如何是好。唉,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太心急了?三郎是不是恼我了?”
“怎会?”杨云款款劝道,“夫人和三郎是母子,母亲和孩儿哪里有隔夜仇。到明日就好了。哦 ,对了夫人,黄夫人不是约了您去听戏么?现在去,刚刚好呢!”
这一去,竟然就让雪君轩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也让平静了许久的雪府掀起惊天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