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大早就出门了，怎会进宫。”沁雨远远的道。
“你这小丫头，居然偷听我们说话。”韩胜瞪她一眼。
沁雨怎会怕他，声音清脆，“是公子说话太大声了，我想装作不听见都难。”
韩胜啧了一声，冲言修川抱怨道：“你这主子做得没有一点威严，连个小丫头都镇不住。”
言修川护短，“她知你是我朋友才这么说话。若是旁人，她理都不理呢！”
“这话听着舒服。”风太大，韩胜就算把发梳得再整齐，也难免有几缕被吹得飘散下来。他把那几根乱发拨到耳后。“你既没入宫，怎么什么都猜得到？难道真像刘心说的那样，你是陛下肚子里的虫子？”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你母亲把你管束得很严，现在韩将军又去了，派你出征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都是要问过你母亲的。”言修川看了韩胜一眼，仿佛有话要说，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了头对沁雨道：“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回去了。”
沁雨应了一声，过去收拾东西。
韩胜目光随着她移动，言修川刚才那一眼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喂。你是不是有话没说？”
“没有。”
“胡说。”韩胜才不信，歪着脖子瞅他，“你刚才明明有话要说。”
沁雨噗嗤一声笑了。
“小姑娘，你笑什么？”
沁雨挂着脸颊羞他，“你又不是大人肚子里的虫子，怎么知道大人在想什么？”
“小妮子，这是拿我说的话来堵我呢！”韩胜捋起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今天我就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训你。”
沁雨赶紧往言修川身后躲，“大人救我，韩公子要打我呢！”
韩胜武人出身，若是存心打沁雨，沁雨哪里能躲得过去。何况不打女人是他们韩家的家规，要是让他娘知道他敢对女人动手，那他以后就别想迈进家门了。
刚才沁雨一个眼神过来，他就知道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另有主意。这是要分散言修川的注意力呢，让他把对苏落的愁思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来。即使是无关痛痒的无聊琐事。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绕着言修川打转。
沁雨虽然武功不行，但轻功厉害。她身法灵活，像一条鱼儿一样滑不留手。
“行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言修川的衣衫被沁雨抓着，身不由己的跟着她走。
韩胜偏还跟着沁雨闹，转得言修川头晕眼花。
言修川见说不动他们，索性施展小巧擒拿，一手一个，把他们扔了出去。他知道韩胜会武功，下手就重一点。而对沁雨，看着是一样的力道，但使了暗劲，在沁雨即将落地时往回一收，沁雨就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连衣衫都没皱一点。
韩胜就没这么好运了，要不是他反应快，屁股就摔成了八瓣。
他指着言修川道：“言三郎，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对女人这么温柔，对我就这样。”
言修川懒得理他，径直往山下走。
他走的是樵夫踩出来的山道，不仅平坦，荆棘也少。
韩胜不禁后悔，“我上山时怎么就没看到这条道呢？看看，都勾出洞了。”他扯着衣袖给言修川看，“这还是我娘给我新做的呢，回去又要被她唠叨了。”
言修川扫了一眼，只是一个很小的破洞，不注意根本看不到。“你就不会悄悄找个侍女给你缝补？这么个小洞，你不说谁知道。”
韩胜只是想引他说话，见目的达到了，便腆着脸道：“喂，你刚才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啊？”
“没有。”言修川面无表情，顺手拨开一根树枝。
韩胜走在他后面，言修川一松手，那树枝正好朝韩胜弹过来，差点没打中他眼睛。他咬牙，忍下了这口气。“你是存心吊我胃口吧！”
“那是你胡思乱想，我本来就没话对你说。”
“别想骗过我这双眼睛。”韩胜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谁啊，元安城的韩公子，素有千人斩的威名，想骗我，你还是回去再修炼几年吧！”
言修川古怪的道：“……千人斩？”
韩胜咳嗽一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没人能在我面前说谎。”
沁雨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她忍不住好奇的道：“大人，什么叫千人斩啊？”
只要是男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言修川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韩胜，“你问韩公子去。”
沁雨乖乖问道：“韩公子？”
韩胜脸皮再好，也不能当着言修川的面调戏他的婢女，“这个嘛，以后你夫君会告诉你的。”
沁雨终于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了。她脸一红，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眼看就要到山下了，韩胜跟上言修川，“你到底说不说？”
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越不让他知道，他就越想知道。就像去酒楼吃东西，哪怕那菜算不得什么珍馐美味，但只要人人都抢着要，那便身价倍增，成为极品中的极品了。
言修川叹了口气，“看你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执着。”
“当然。”韩胜得意的道：“我父在世时，就说过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处呢！”
这根本不是夸奖吧！
言修川无奈，如果不告诉他，韩胜必定跟到他家里去。
于是放慢了脚步，“你想怎么打？”
韩胜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言修川是问他怎么和东阳军交战。挠头，“还没想到。”
言修川被他气笑了，“你既答应了陛下，怎么心里没点成算？没想到，亏你说得出口。”
韩胜一脚把挡路的小石子踢开，“我逗你玩儿呢！我早就想好了，一到那里，就学着宗正坚壁不出。东阳军的情形还没摸清楚，贸然出去就是送死。我没这么蠢。”
“陛下不会允许。”言修川摇头，慢慢为他分析，“陛下为何对宗正不满？就是因为他没有打过一场胜仗。”
“可是……”
“我并不是说宗正的做法不对，相反，我是极其赞成他的做法的。东阳军长途奔袭，物资短缺，而我们是主场作战，物资充足。就算我们用兵不如他们，拖也能把他们拖死。若不是陛下连下三道圣旨催宗将军回来，再拖上十来天，东阳军必定疲惫不堪，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杀出，一定能将他们击溃。可惜。”
说到这里，言修川脸上满是感叹。
韩胜也抿唇不语，虽然他很看不起宗正，但若易地而处，他也想不出比宗正更好的法子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 陛下怎会突然把宗将军召回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我记得韩铭将军就曾经征讨蛮族，时日比宗将军还长呢，陛下也没说什么。”
“因为流言。”韩胜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说宗将军收了轩辕宇一万两黄金，这才不敢交锋。无风不起浪，陛下恐怕……也信了几分。”
“看来东阳国的探子，已经扎进了元安城。”言修川担忧的道：“这就麻烦了。陛下极其不满宗将军只守不攻，你若去了，一定不能采取这种战法。否则陛下何必派你去。”
韩胜一挑眉，“尚未摸清敌情就贸然出击？这不是英勇，是送死。”
“我当然知道。”言修川横了他一眼，“但是陛下没打过仗，他只知道要打胜仗，要给大梁长面子。”他拍拍韩胜肩膀，“好自为之吧！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英勇一番。”
韩胜咬牙切齿，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言修川，我让你幸灾乐祸，我让你幸灾乐祸。”他整个人都扒在言修川身上，死命勒住他脖子往后拉。
虽然是在玩闹，但一个成年男子压上去分量也不清。
沁雨急了，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赶紧去拉韩胜，“韩公子别这样，这是陛下的决定，关我们大人什么事呢？”
言修川不觉得疼，反而觉得痒。“放手。”
“你说放我就放，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韩胜更用力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爷爷的手段。”
言修川笑骂道：“你比我还小，算哪门子爷爷。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韩胜才不信他，“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回过神时，他已经仰面躺在地上了，天空灰蒙蒙，几颗雨珠正好滴在眼睛里。
他一边揉眼睛一边叫道：“言修川，你出手真狠。要不是爷爷我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就要被你摔散架了。”
言修川掰着手腕，骨头咔擦作响，气势吓人。“你再说一句爷爷试试看。”
好汉不吃眼前亏，韩胜眼珠子一转，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嘿嘿一笑，“言修川，我是不是你兄弟？”他手一伸，哥两好的搭在言修川肩膀上。
言修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两根手指捏住他手腕上的一点皮肉，拎起，丢开。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啊！”韩胜跳着脚怪叫。
沁雨扭过头，抖着肩膀笑个不停。这个韩公子真是太有意思，和韩铭将军一点都不像。
言修川跳过一条浅沟，踏上了大路。
路边，一辆马车已经等着了。车厢上刻着言家家徽。
言修川和沁雨上了车，车夫吆喝一声，马儿便乖乖往前走。
车子才走出不到三丈，就猛的停住了。
沁雨猝不及防，一头撞到车壁上，幸好言修川眼疾手快，伸出手掌挡住了。否则她额头一定肿起一个大包。
“怎么回事？沁雨猛的掀开帘子，“赵哥儿你怎的不醒着点神儿，万一惊吓到大人呢……”赵哥儿朝旁边指了指，沁雨望去，正见韩铭冲她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