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兄弟当然不甘愿,但他们的主子还在皇帝手中,只能狠狠瞪皇帝一眼,转身去办了。
哗啦一声,小船落入水面。
刘衍命令水手放下悬梯,“一切已经办妥,请你把我弟弟放回来。”
刘武被江风一吹,慢慢醒转过来。他失血过多,头脑还是一片昏沉。茫然四顾,直到见到皇帝嘲弄的眼神,才清醒过来。
“不行。不能放他离开。”他对文家兄弟怒喝道:“谁敢放了皇帝,我扒了他的皮。”
文家兄弟对视一眼,文柏道:“公子,他不是皇帝。”
刘武一惊,抬头,“你是谁?”
皇帝哈哈大笑,“现在才问这个不觉得太蠢么?”他往江面上一看,皇帝的船队早就四散逃开不见踪影了。“都说济北王次子最聪明,但我看来这次子还不如长子。至少刘衍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皇帝。而你……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刘武气得肺都炸了。他能接受失败,却不能接受被人愚弄。“你到底是谁?”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你到地府里去问吧!”
这些人身上都是有武功的,竟然有人离他们这么近却丝毫不知。
正要去找,皇帝却把刘武从众人头上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
漫天银针朝刘武射去。
“暴雨梨花。”文柏惊叫一声,立刻飞身而上想要为刘武挡住那蓬银针。
一条人影却比他更快,抱住刘武滚在了地上,那蓬银针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身上。
“碍事。”那女子娇斥一声,正要再扳动机关。
“走。”皇帝抖出长鞭,将那女子卷了起来。两人如大鹏一般往江面飞去。
“抓住他们。”文森大叫。
可是已经晚了,皇帝一板船桨,那船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江岸驰去。
等到弓箭手就位,船已经远远离开了射程。几支羽箭零星落在江面,徒劳无功。
“公子,那人逃了。发射机关的是个女子……公子?”
文柏叫了两声,却见刘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紧紧抱着刘衍,一脸痛悔。
“你这个笨蛋,谁让你为我挡了,笨蛋笨蛋。”刘武脸上都是泪,他的心已经痛得麻木。若有可能,他宁愿死的是他,也不愿刘衍受到一点伤害。
“公子,公子?”文柏提高声音,“请派精兵围堵两岸,一定能……”
文森对他摇摇头,叹息道:“去找医师吧,兴许还能救世子一命……”
小船渐行渐远,船上的一切和他们再无一点关系。
“他们追不上了。”蓝清婉抱着膝盖,身子随着小船一晃一晃。“过来,我帮你看看伤口。”
皇帝已经除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比的容颜,正是言修川。“没事,我还撑得住。”
“刚才你用了内力了吧?”蓝清婉这句虽然是疑问,但话中的笃定却不容反驳,“你是要自己过来呢,还是让我迷昏再拖你过来?”
言修川苦笑,放下船桨坐在蓝清婉身边。指指胸膛,“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蓝清婉瞅了一眼,“扯开衣襟。”
言修川摇头,“婉儿,你说话的样子真像个嫖客。”
蓝清婉呸了一声,动手去扯。
果然里面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蓝清婉轻轻抚摸,嗔道:“早就告诉你不要用内力,你偏偏不听。我给你的迷药呢,放哪儿了?”
“扔了。”言修川随口道,却从衣衫夹层掏出一个瓶子来。
蓝清婉一把抢了过来,“这迷药无色无味,只需一点点就能迷倒一百余人。多少人上门来求我都没给,就你这个呆子不珍惜。”越说手指越痒,很想一指头戳到言修川的额头上。
“婉儿,你说话的样子真像……”言修川把后半段话咽下去了。
“像嫖客?”蓝清婉冲他翻个白眼,“当心我把你毒哑了。”
言修川摇头,“不,你真像我娘。”
蓝清婉柳眉倒竖,“好啊,你竟敢变着法子说我老。”拔出瓶塞冲言修川晃晃。
言修川虽然及时闭气,但还是吸了一些进去。“这是什么?”蓝清婉身上毒药迷药一大堆,虽然知道她不会对自己不利,但言修川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七步倒。”蓝清婉拿出剪子把绷带剪开,再用药水把言修川的伤口细细清洗一遍。“这是从七步蛇的毒腺里提取出来的药物。只要中了这毒,只能走七步,过了七步必定七窍流血死得惨不可言。”
“倘若我只走六步呢?”言修川笑吟吟的道。
蓝清婉白了他一眼,手上一转,将拿的白色瓷瓶换成了红色。
“我就不信你一辈子只走六步。”她一边说一边把药粉撒了上去。药粉如鲜血般殷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一碰到伤口就如同火烧一样,简直比当初匕首扎进去时还痛。
言修川痛得嘶嘶抽冷气,“这次用的是什么药,怎么这般痛。”
“良药苦口,你这伤反反复复,只有下重药才能医得好。”蓝清婉不咸不淡的道。见言修川痛得挤龇牙咧嘴,心里不禁得意。她这一得意,嘴角就控制不住。
言修川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被拆穿了也不慌,蓝清婉老神在在,理直气壮的道:“谁让你总和我抬杠。只有让你多吃苦头,你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说完双手用力,在绷带上打了个结。
言修川痛得呼吸一窒,苦笑道:“蓝姑娘,蓝大人,我知道错了,望你手下留情。”
蓝清婉下巴一扬,得意的道:“今天教你一个乖,就算得罪皇帝,也不要得罪医生。”
言修川连连点头,“受教受教。”忽然哎哟一声倒在了船上。
蓝清婉眨眨眼,“怎么了?”
言修川双眉紧皱,“我中毒了,你那个七步倒好厉害。我一步都没走竟也觉得五脏六腑好像被火烧一样,我要死了。哎哟,好痛。”
蓝清婉小嘴一撇,“那是我骗你的,不过是普通熏香,哪里是什么七步倒呢!”
言修川依然哎呦哎哟的叫痛,“那为什么我的伤口这么痛,好像有很多小虫子在上面啃咬一样。”他伸手在眼前一挥,“这是什么,五颜六色真好看,是蝴蝶么?还是星星?”
蓝清婉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精通毒药,一听言修川所说就知道他中了千虫毒。这毒虽然号称千虫,实际最多也不过百余虫而已。不难解,却极其麻烦,因为这百余虫千变万化,除非制毒者告知,否则你一辈子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些虫子。
一旦出错,那中毒者就绝无生还的机会了。
“怎会中了千虫毒呢?”蓝清婉百思不得其解。
她脑子本来就乱,言修川还在一边大声哀嚎。蓝清婉索性将疑问抛开,“言大人,你忍着。”想了想,从包袱里翻出个金色的瓶子。瓶子里只有一颗药丸,金黄透亮,散发着一股异香。
“吞下去。”蓝清婉把药丸送到言修川嘴边。
言修川却别开头,“这药丸如此珍贵,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蓝清婉见他痛得满头都是汗,急得不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药就是用来治病的,给你吃和给别人吃不都一样么?”她捏住言修川下巴,让他张开嘴。
谁知道此时言修川竟然还有力气去握她手腕,“你亲亲我,我就把它吃下去。”
蓝清婉立刻收起药丸,冷笑道:“言大人真是风流。你既不要命,我也不勉强你。”
言修川也不哀求,就这么躺在船上直勾勾的看着蓝清婉。
他眼眸含情,目光灼热,蓝清婉就算背过身去也能感受到刺在背上的热度。
“你这人……”她咬住下唇,“你到底吃不吃?”
言修川也是硬骨头,“你亲亲我,我就吃。”
“你!”蓝清婉两眼一闭,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现在可以吃了吧?”
言修川摸摸脸颊,“这么快,我还没回神呢!”
蓝清婉气急,“言修川,你别得寸进尺。”
言修川哈哈大笑,从船上一跃而起,哪里有一点病弱的样子。
蓝清婉双目怔怔,“你居然骗我。”
言修川微微一笑,“若不如此,你怎肯正视自己的心意?婉儿,你喜欢我。”
“放屁。”蓝清婉气得身子颤抖,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现在她只想狠狠扇言修川几个耳光,再把他丢到江里喂鱼。“医者仁心,别说是你,就算是济北王父子,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用力一甩,金色的药瓶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入江中。
言修川手腕一抖,那腰带竟如灵蛇一般将药瓶卷了过来。
左手一抄,稳稳将药瓶握在手中。右手一抖,腰带刷的一下扣在腰间。
这两下动作干净利落,若是韩胜等人在场必要赞一声好字。无奈面前的观众只有蓝清婉一人,而这唯一的观众又对他恨得不行。
“班门弄斧。”蓝清婉冷笑一声,“我夫君这一手比你帅气多了。”
言修川知道蓝清婉气得狠了,否则她绝不会故意拿她夫君来气他。“婉儿,你真懂得如何让我生气。”
“谁让你胡说八道。”蓝清婉瞪了他一眼,“喜欢这两个字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么?何况……何况我已经……”
“你已经有家室了。”言修川代她说出口。
“那你还说那种话。”
“哪种话?”言修川装傻。
“喜欢你。”蓝清婉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言修川双掌一拍,“对啊,你喜欢我。”
蓝清婉这才知道她又钻到了言修川的套子里,俏脸气得通红,背过身去不看他,“我不跟你说话了。”
“婉儿?”
蓝清婉捂住耳朵。
“婉儿?”
蓝清婉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你看那里是什么?”
肯定又是言修川的诡计,她偏不上当。
“信号弹。是你教中之人放出来的么?”
蓝清婉听他说得郑重,不由得放下双手。
只见又一枚信号弹带着长长的白烟冲上云霄,在空中砰的一下炸开。
“不错,正是我教中人。”蓝清婉柳眉一蹙,“他们遇到危险了,快。”
言修川双臂一板,船儿登时破浪而去,只在身后留下长长一条白浪。
上了岸,正好见树下栓着一匹马。
言修川和蓝清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