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北王来了。
虽然早就料到,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来得这样快。
“快通知梅钧。”蓝清婉叫道。
县令再小,也是这县城的父母官,没有人比梅钧更熟悉这座城市。
当众人忙着去找梅钧时,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陛下,我看那小子早就逃了。”一个武将粗着嗓子道,他最看不起这种白面书生。
“对啊,一看那样子就不是块打仗的料。”众人纷纷应和。其中有不少人对言修川投以不满的目光,要不是言修川选择来靖丰,也许他们还能有更好的选择。而现在,只能被困死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
有人反对言修川,当然也有人支持言修川,而皇帝就是其中一个。
“三郎,你打过仗。我们的人马全部加起来也有三千余人,都归你调派。”
“不行啊,陛下,您至少要留下一部分人护卫才行。”刘心急了,阻止道。
“要是城门被攻破,就算朕在身边留下几百人,又有什么用。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放手一搏。”皇帝说得豪气干云。
蓝清婉再看皇帝不顺眼,也不禁为他这番话折服。她拍掌赞道:“陛下这番话说得很是。三郎,我天刹海的一干教众,也归你调派。”她叫过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你们县城的武库在哪里?”
师爷往后面一指,“就是这间屋子。”
房门上了锁,师爷还在抖抖索索的找钥匙,言修川就一脚把门踹开了。
门板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众人赶紧掩住鼻子,这么老旧的房舍,肯定会掀起漫天灰尘。出人意料的是,房中却打扫得很整洁,这么大一块门板倒了下去,居然没有掀起一点尘土。
桌面也很干净,手指头揩过去,还是干净如新。
只是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武库里居然没有武器。
“怎么可能。”
他们带来的武器不多,大半都在跟济北王交战过程中遗失了。本来还只能能在武库中寻得一些武器,跟济北王放手一搏。没想到这里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除了浓浓的失望,还有浓浓的惊诧。
没有人来过,锁链也是完好无损,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把这一屋子武器都搬空了呢?
言修川目光在武器架上一一掠过。
“房中武器不少,该有的都有了,只是……现在被人搬走了。”蓝清婉和言修川并肩而立,替他说出心中的想法,“到底是谁呢?有钥匙,不惊动旁人,又能调动一大批人为他做事。”
两人脑中同时浮现一个人影,异口同声的道:“梅钧。”
“梅钧?”皇帝皱眉,“不可能,他要是在,怎会不出现?”
“你们在叫我么?”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众人立刻回头,从大门处遥遥走来一人,手上拿着那柄标志性的扇子,脚上的鞋子也是拖拖踏踏的,这般懒散的样子,除了梅钧,不作第二人想。
“你去哪里了?”花二郎不满的道,他手中拿着刀。手腕一抬,那刀尖就刷的一下朝梅钧指了过去。
一柄剑压在刀上,花二郎才注意到梅钧不是一个人来的,“萧无念?”他眉头一皱,“难怪我说到处都找不到你呢,原来你跟梅钧在一起。”
萧无念长相普通,气质也普通,泯然于众人。此时他手中有剑,整个人的气势登时就变了,如同一柄出鞘宝剑。
“来来来,我们比试一下。”花二郎这些日子,心弦一直绷的紧紧的,正想和人打一场架来发泄一下。
“哎哎哎,大家都是朋友。动刀动枪多伤感情啊!”梅钧笑嘻嘻,捏住萧无念的剑身,把它推开了些。“无念你也是的,我总跟你说不要暴躁不要暴躁,你就是不听。”他挠挠头,“上次那个什么什么家伙来挑战,你不仅把人打成重伤,还把人家的山门都踢了。你看,这样多不好。”
花二郎听得直咽口水,“那是谁?”
梅钧用扇柄敲敲脑袋,“都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谢园。”萧无念还剑入鞘,淡淡的道。
“对对对,谢园。好像还是什么什么武宗的嫡传弟子。”
“真武宗。”言修川插了一句,他对花二郎道:“如果萧兄弟连真武宗的嫡传弟子都能打败,我劝你别和他动手。”
花二郎呸的一声,“什么真武宗,没听说过。难道我还怕了他?”他嘀嘀咕咕,“不过现在大战在即,我们要保存力量对付济北王。我就暂时放过他。”他一指萧无念,“过后我们再好好打一场,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好。”萧无念答应得很爽快。
皇帝见梅钧老神在在,知道他必有对策,一颗悬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
“梅县令。”
“在。”梅钧对皇帝还是很恭敬的,听到皇帝叫他的名字,立刻拱手道。
“济北王大军压境,你有何良策啊?”
“请陛下放心,这城虽小,却人人皆兵。除非将这座城夷为平地,否则济北王是攻不进来的。”
众人听他说得言之凿凿,不禁半信半疑。
萧无念见他们不信梅钧,脸上不禁现出了几分怒气。
言修川道:“不如我们跟梅县令去看看吧!”
一出县衙,除了言修川蓝清婉等寥寥数人,其余众人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人们手执火把奔走相告。火光照耀下,很清楚的看到人人都穿着铠甲。其中一些面孔正是白日在街上贩卖物品的货郎。
男人们军纪严肃,队列分明,训练有素。
而女人们则分成几支小队,每支小队都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妇女带领着。她们纷纷把自家粮食拿出来,堆放到指定地点,再由人登记造册,一一分派。
如此分工明确,就是军队也未必能够做到,而现在做这些事情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这怎么不叫众人惊讶。
“这,这是……”皇帝指着这些人道:“难道梅县令平时就让他们这么做么?”
“陛下,我这人胆子很小。而我们这座县城,周遭都不太平。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安宁些,我们也只能这么做。白日,他们是乡民,耕种织布。一有战事,他们就是最强悍的士兵。因为这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必须由自己来保护。”
“未雨绸缪,难怪言大人对你如此信任。”皇帝对众人笑道,“现在你们不再质疑梅县令吧!”手指点了点,几分揶揄几分认真,“别以为朕不知道,这路上你们没少在心里埋怨三郎,怨他把你们带入了死地,现在你们怎么说?”
众人脸红,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认错,“丞相,是我们有眼无珠错怪了你。”
“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言修川道:“陛下,丞相临终前曾告诉我,倘若天下乱了,就去投奔靖丰。丞相还说,梅钧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皇帝长长一叹,“还是吴丞相有远见啊,朕远远不足,远远不足。”他说的远远不足,当然不是指梅钧这件事,而是指自己竟然没有早一日看清济北王的真面目,以至于如此被动。
忽然地面震动起来,而那震动正在越来越逼近。
兵临城下。
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弓箭手,他们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而城下乌泱泱全是人头。
“梅大人。”有人见到梅钧,立刻迎了上来。
“按照平时那样做即可。”梅钧也不多说什么,简单巡视一下就下城去了。
“他……他就这么放心的走了?”花二郎指着梅钧背景,几乎不敢相信。“当初我们寨子被官兵围剿,老子可是日夜守着,连觉也不敢睡的。他他……”花二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宏压下他的手指,往言修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花二郎往那边看去,只见言修川几步追上了梅钧,一边走一边和他说着什么。
“你觉得言修川怎样?”李宏问。
“他?他武功很好。”说到这一点,花二郎是很佩服的。
“除了武功呢?”
“聪明。”花二郎想了想,“他是个大大的聪明人。”
“所以,像言修川那样的聪明人都不说什么,你我还用说什么?”
“这倒也是。”花二郎释然了,“我们只用保护好皇帝就够了。天啊,这家伙居然是皇帝。”他说话太大声了,引得刘心瞪了过来。他赶紧压低声音,“要是我们护驾成功,你说他会不会给我封个大大的官做?”
李宏肯定的道:“当然。皇帝这条命,怎么也值一个二品大员吧!”
花二郎傻笑,“听着就像是个大官的名字。二品,嘿嘿,以后我们就不用当强盗了。”
忽然一只响箭放上了天空,带着尖锐的风声在半空中炸开。
“糟,他们要攻城了。”李宏大惊。
话音刚落,就听到嗖嗖的箭声。
“我去帮忙。”花二郎要冲上去,李宏一把拉住了他,“别去,我们的任务是守着皇帝。”
忽然一道人影从他们头顶掠了过去。
“那是谁?”那人身法太快,又是黑夜,花二郎才眨了一下眼睛那人就已经轻飘飘登上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