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咬住下唇，“父亲，我可是嫡子。”
刘英冷笑道：“你若不是嫡子，凭你做的那些事，我就能把你五马分尸。残杀弟弟，和外人勾结。”
“我没有。”刘衍连忙分辨。他不能认下这些罪名，一旦露出破绽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英看着他，慢慢的道：“我这世子之位坐了十余年，倘若明日能成为王府之主，必喜不自胜。”
刘衍登时吓得全身瘫软。这是他和谋臣私底下说的话啊，父王怎会知道。
刘英走到多宝阁前打开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物掷在刘衍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
这是一个白瓷瓶子，瓶身上画着一株梅花。
刘衍定定看了很久，才慢慢伸出手去。指尖刚碰到瓶子，就像碰到毒蛇一样仓皇缩了回来。“不不不，我不认识，不认识。”他像患了癔病一样喃喃自语，猛的扑过去抱住刘英双腿，涕泪齐下，“父王，你要相信我，我没做过这种事啊！这无忧散根本不是我的……”
他说漏嘴了，双手一松，啪嗒一下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无忧散，真是好名字啊！谁知道竟是催命毒药呢？”刘英双目含泪，心痛至极，“你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居然还有脸抱怨我偏心阿武？”他大叫道：“来人，来人。”
刘衍吓坏了，左右开弓扇着自己的脸，“父王，我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事啊！”他见刘英不为所动，眼珠子一转，改了口，“父王，你要相信我，我是受人挑唆。对，是宁帜让我这么做的……”
“你放心，你的那些猪朋狗友，一个都跑不掉。”刘英声音冰冷，“你是我儿子，是嫡子，我当然不会杀你。”
刘衍顿时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只听刘英道：“阿武，你进来。”
刘武大步进来，“父王。”
“把你大哥带下去。”刘英挥挥手，一眼都不想再看刘衍。“我累了，要好好歇一歇。”
刘武眉眼低垂，“儿子已把元安城最好的医师请了来，他是调理身体的好手，父王只要安心静养几日，必能生龙活虎。”
“静养？”刘英唇角一勾，“诸事繁杂，本王怎能静下心来。”
“父王已将谋算告诉了儿子，儿子当然能为父王分忧。”说完命两个婢女上来搀扶刘英，温言道：“至于大哥，儿子当然会竭尽全力好好劝导，让他不再惹父王烦心。”
刘英嗯了一声，指着跪在地上的刘衍道：“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自己，真是……真是……”最后长长一叹，扶着婢女的手走了出去。
刘英一走，刘武便不必再伪装了。他背脊挺得笔直，以胜利者的姿势居高临下看着刘衍。
“大哥，你可曾想到，短短一日，你我便地位互易？”
面对宿敌，刘衍恨得不行。他刷的一下站起来，一拳打向刘武。
刘武连挡都不必挡，身子一侧就避开了。刘衍踉跄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大哥，你明知打不过我，又何必如此呢？”他笑吟吟的道：“万一弄伤了自己，岂不是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心疼么？”
刘衍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现在父亲不在，你这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装得再好，也没有人欣赏。”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渗出了鲜血，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我只恨，昨夜怎会对你心软，要是我一刀扎在你脖子，现在你还能这么嚣张？”
一提到昨夜，刘武脸上登时没了笑容。他盯着刘衍，“你果然想杀我。可笑我居然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是被那妖物迷失了心智。”
他这个弟弟向来吃软不吃硬，只要他服个软，说不定这关就能过去了。心里虽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让他对着刘武说出软话来，比杀了他还难。
冷笑一声，“你真是蠢，我随便编个谎话你就信了。成王败寇，你要报仇也罢，要杀了我也罢，随便。”
刘武上下打量刘衍一番，拍掌笑道：“大哥，好气魄，好风骨。”
刘衍哼一声，把头扭过去，连一眼都不屑看他。
“既然你不怕死，那我也不用客气了。”说完拍了两下手掌，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一人一边架住了刘衍的手臂。
“你，你们想干什么？”刚才嘴硬是一回事，面临危险时又是另外一回事。刘衍大叫道：“刘武，我是你大哥，你不能杀我。”好歹他还不算太笨，总算想到了一个护身法宝，“你要是杀了我，父亲要是知道了，你也没有好结果。”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刘武下巴一抬，“把他拉出去。”
刘衍双腿踢蹬，无奈他先天不足，这些年又被那些美貌侍女掏空了身子。这番挣扎不但没能让他逃出囹圄，反而让他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背后被人一推，他往前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
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房中的光线。
王府中竟有这座房子？
还没等他想得明白，门已经砰的一声合上了，外面传来铁链盘绕的声音。
刘衍急了，拼命拍打门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刚把窗子推开一点，窗子就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刘武一颗心如坠冰窖，“刘武，你想困死我么，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
“公子，属下已经把门窗都堵死了。”
“饭食要精致些，现在他还是王府世子。”刘武吩咐道。
“属下明白。属下必不会亏待世子。”
“那些幕僚……”
“属下已经将他们全都抓了起来，是流放还是斩杀，只等公子下令。”
刘衍在屋内听得明白，倒抽一口冷气，叫得声嘶力竭，“刘武，你放了他们。不关他们的事。”
刘武没有说话。
刘衍急了，“刘武，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听到了么，我叫你放了他们。”
“大哥，不过是一些幕僚，何必如此关怀。”刘武顿了一顿，“我忽然想起来了，是否有个人叫宁帜？”
那侍卫想了一下，“是有，公子想见见他么？”
刘武轻笑道：“大哥做下这么多错事，多半都是那人怂恿的。父王向来慈悲，陛下又巡游至此，若弄得鲜血淋漓甚为不雅。”
刘衍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阿武，我求你。杀手是我派的，毒药是我弄的，跟阿帜没有关系。”
门外传来刘武的笑声，“大哥，你怎么直到现在还这么蠢。他是否做过这些事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何认定。”
“阿武！”刘衍把门窗拍得山响，他甚至用身子去撞门。
刘武声音冰冷，“你越是在意他，我就越要他死。”吩咐左右，“剥皮点天灯，记住，找个好手，别弄得到处都是血。”
刘衍快急疯了，用身子撞，用脚踹。但门窗是这么结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深恨，当初刘武严寒酷暑在演武场上练习武艺时，他为何在一边嘲讽。倘若他会点武艺，也不至于落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了。
“阿武，你放过他，这一切都跟他无关啊！”他大声叫喊，喉咙传来刺痛，也许破了吧，但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只知道不能让刘武走，不能让阿帜死。
窗上映出人影，他知道刘武没有走。但他为何不说话呢，他在等什么？
这个弟弟太可怕了。以前那个拽着他裤腿求他陪着玩的小男孩，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竟长成了这么可怕的男人。比父亲更深沉，更毒辣，在那副谦卑恭顺的模样下面，藏的是一颗毒蛇般的心。
他忽然明白刘武想要什么了。“阿武，我即刻去见父亲，我不要这世子之位的。”
刘武啧啧叹息，“大哥，世子之位何等尊贵，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他笑了一下，“即便你去恳求，恐怕父亲也不会应允的吧！毕竟他对你的母族还要顾及三分啊！”
“他不肯，我就求到他肯为止。至于我的母族……”刘衍一咬牙，“一个残废之人，想必他们也不会心痛。没有我，他们也会给父亲再选来美貌女子，只要世子出自博陵崔氏即可。”
“这个就不牢大哥费心了。”刘武微微一笑，“想不到大哥还是个情种，为了宁帜那个贱人，竟然连世子之位都不要了。”
“我不是……”刘衍连忙分辨，“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武沉默了，他似乎在思索刘衍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实。刘衍等得胆战心惊，心中焦灼无比。
过了好一会，刘武终于发话了，“好，我不动他。”
刘衍喜极而泣，“多谢你，多谢你。”
“公子，斩草不除根……”心腹不明白，公子从来就是个杀伐决断的人，怎么这次竟然这么优柔寡断。世子恳求了几句就放过了宁帜。那贱人可是世子心腹啊，万一他逃脱出去联络世子旧部，那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不都成为泡影了么？
刘武一个眼风扫去，他不得不咽下了嘴边的话。
走出几步，刘武忽然停了下来。“把宁帜杀了。”
他双目一亮，“可是方才世子……”
“他很快就不是世子了。”刘武淡淡的道。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杀了以后，先别忙着处理尸体。等我的世子之位到手，再把尸体往大哥面前一摆。”他笑得畅快，“想必大哥的脸色，必定精彩无比。”
心腹不敢看他一眼，连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