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笔一摔，“连这点小事都打听不出来，要你何用。”
刘心越发小心谨慎了，“老奴听说那女子和丞相之前的心上人十分相像。”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就是那个叫苏落的女子？”
这事除了最得皇帝信任的几人之外，无人知道。刘心更成了个锯嘴葫芦，皇帝不问，绝不说一句话。
“叫她过来，朕要见一见。”
“这个……”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皇帝恼了，“你这大内官，干脆让别人去做吧！”
刘心苦笑，“不是老奴不愿意去，只是先前那事，丞相已经和陛下生出了嫌隙。现在好容易才和缓一些，陛下何苦再招惹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觑着皇帝的脸色，见他面色有些松动，又道：“再说，这些年丞相也见过不少和苏姑娘长得相似的女子，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么。男人嘛，总是贪图新鲜，见一个爱一个。老奴想着，那蓝姑娘肯定也脱不开这个惯例，过阵子就好了。”
皇帝想想也对，这些年言修川找到的和苏落相似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最后不也撩开手去了么。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才和言修川修复如前，何苦再这个关口再生嫌隙。
“你这老货，说得很了解男人似的，你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皇帝往刘心的裤裆处瞟了一眼，取笑道：“要不要朕给你赐两个宫女，让你一享齐人之福啊？”
刘心赶紧推辞，“老奴都这把年纪，还要什么女人。陛下若怜惜老奴，等老奴老了，伺候不动陛下了，给老奴赏赐两个孩子送终吧！”
“你想得还真长远。”皇帝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个请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才比朕大那么几岁。你若老得伺候不动朕了，那朕该当如何呢？”
“陛下必定万寿无疆。”
皇帝哈哈大笑，“万寿无疆，那不成老妖怪了么？”他笑得太畅快，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刘心赶紧给他顺气。
皇帝咳嗽了一阵，移开手掌，掌心多了几滴鲜血。
刘心唬了一跳，叫道：“御医，御医。”
“叫什么。”皇帝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拿帕子擦手，“已经是老毛病了，算不得大事。”
“这都吐血了，怎么还不是大事呢？”刘心急得不行，叫过小灵子，让他把药丸拿来，“陛下先服药吧！”
“天天吃药，吃得整个人都有了苦味。”皇帝一扬脖把药丸吞了进去，刘心立刻送上茶水。
皇帝饮了，蹙眉，“这药丸仿佛和先前不太一样。”
“陛下忘了。这是丞相特地请来的名医开的。”
皇帝听说是言修川，才不说什么了。“三郎认识的人多，总有自己的办法。”眼眸一眯，“他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朕总觉得难以控制。”
刘心笑道：“陛下杞人忧天了。丞相本事大，那不是陛下的福气么？陛下是天子，有谁能越得过陛下去？那不成了谋逆么，要诛九族的。”
他们正在说话，侍卫送来太子请安的书信。
皇帝随手放在案上。
“陛下不看一看？”
“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句话，有什么好看的。”皇帝意兴阑珊，“他能帮朕好好守住元安城，把诸事处理妥当，这安不用请，朕也高兴。”
再度拔营，这次走的是水路。
青儿不是住在兰萧崖上就是住在天极宗，每日见到的都是陡峭的山崖绝壁，还是第一次坐着大船在水上航行。
“鱼，鱼，好大的鱼。”青儿几乎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外面，指着水里的鱼叫得兴高采烈。
“小心一点。”蓝清婉摇摇头，命侍女站在他旁边伺候着，以免他太得意忘形，一个倒栽葱掉到水里去。“你不会游泳，万一掉到水里，可没人把你捞上来。”
“我不会，师父会啊。他水性可好呢！”青儿得意洋洋。
蓝清婉在他脸颊上扭了一把，“嘚瑟，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游泳的是你呢！”
“师父会，跟我会还不是一样么！反正师父疼爱我，哪里舍得我掉到水里。”说话间一条硕大的红鲤鱼跃出水面，甩了青儿满脸的水珠。
青儿哇哇大叫，命侍女拿了渔网来网它。
这船是言修川的，他身份尊贵，就算吃鱼也有人剔除了鱼刺，仓促之间去哪里找渔网这种东西。但青儿既要，侍女们只能去找。
“别纵着他，给他找一个小孩玩儿的捞兜来就行。”蓝清婉拍板了。
青儿当然不愿意，“那是给小孩儿玩的，我才不用这个。”
“你见过渔网么，见过渔民是怎么捕鱼的么。就你那豆丁样的小身板，甩得开么？”蓝清婉教训了一顿，戳一记青儿的额头，“听话，就用小捞兜去捞。”见他还是嘟着嘴，便冷笑道：“你若不愿，就站在这里看着，什么都不用拿了。”
“霸道。”
“你说什么？”蓝清婉睨了他一眼。
“我什么都没说。”青儿顿时怂了。借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挡着他娘的面说她坏话啊！他可不想吃一个月的青菜萝卜。
忽然传来一阵萧声。萧声应该低沉，但那人吹奏起来竟轻快欢喜。
“这人吹得真好。若我的琴还在，此时应和一曲，那是何等美事。”蓝清婉幽幽道。
青儿托着腮帮子不出声。
一曲吹毕，萧声慢慢散在河面上，水波一荡，悄然无踪。
“偏僻乡野，竟然也有如此雅人。”河面宽阔，除了几艘渔船再不见其他人。但蓝清婉极目远眺，竟然看不到吹奏之人。
“青儿，你知道他是谁么？”
青儿怔了一下，“我怎会知道。”
蓝清婉似笑非笑，“不知怎的，我总会想起那个吹箫驱蛇的人。青儿，你真不知道么？”
青儿避开蓝清婉的目光，讷讷道：“师父那么神通广大，他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吃饭啦！”说完扭头就跑。
蓝清婉看着青儿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她哄睡青儿后，来到言修川的房前。
“蓝……”守门的侍卫刚一出生，蓝清婉就摆手止住了。
蓝清婉是言修川的贵客，整艘船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对视一眼，对蓝清婉行了个礼，默默推开。
蓝清婉想举手敲门，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如此几次，始终下不了决心。
“是蓝姑娘么？”言修川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吱呀一声，舱门打开，言修川坐在桌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打扰了。”蓝清婉盈盈一福。
“怎会，我也无事。”言修川写完最后几笔，吹了吹墨迹，递给龙靖云，“你先出去。”
龙靖云收好书信，眼睛须臾不离蓝清婉。不管见了多少次，仍旧掩不住心中的惊讶。他能理解言修川为何对蓝清婉如此痴迷，一个和苏姑娘如此相像的人，对于言修川来说根本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他为言修川感到高兴。言修川已经孤单了太久，虽然雪君轩是他的母亲，却无法排解他的伤痛。现在能有一个和苏落如此相似的蓝清婉陪伴在他身边，哪怕是个替身，只要能稍微给他一点慰藉，那便是老天的恩赐。
“有事？”言修川问得很自然，“坐。”
蓝清婉刚进来时还有点不自在，现在被他这种轻松的态度一带，也渐渐放开了。“我今晚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关于青儿的？”
“你怎么知道？”蓝清婉怔了怔，笑了，“难怪青儿说你无所不能。言大人，现在就连我也不由得怀疑你是不是会读心术。若不是，你怎么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呢？”
“何须去猜。”言修川往后一靠，淡然道：“蓝姑娘一直和我保持距离，能让你深夜来到我房中，一定是大事。而对蓝姑娘来说，只有和青儿有关，才是大事。”
蓝清婉低头一笑，“竟然都被你看透了。”
“说吧，青儿这小鬼头又弄了什么事出来？”
“我觉得……”蓝清婉迟疑了一下，抬头，与言修川直视，“我觉得青儿认得那吹箫之人。”
“吹箫之人？”言修川略一想，明白了，“你说的是那天晚上的驱蛇之人？”
“不错。我几次试探，他总顾左右而言他。”蓝清婉哼了一声，“知子莫若母，他想在我面前弄鬼，还早了点。”
“我派人跟着他。”言修川沉声道：“今日河上又响起了萧声，想必那人就在附近。”
“大人居然如此相信我的话。”蓝清婉本来已经做好了说服言修川的准备，谁知道言修川问也不问就信了，她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全没派上用场。
“为何不信。”言修川的目光灼灼，眼中宛若有万千星辰闪动。“只要是姑娘说的话，我深信不疑。”
蓝清婉偏开目光，不敢和他直视。言修川的凤眼，天生含情。尤其是他这么专注看人时，更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他们仅仅见面几次，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言修川凭什么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对她的请求一概应允？
“夜深了，我先回去了。”蓝清婉忽然觉得这见舱房太狭小了，让她心头突突直跳。
“送蓝姑娘回房。”言修川吩咐道。
蓝清婉头也不敢回，后背灼热，言修川一直在看着她。
直到舱房的门合上，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一定要好好跟青儿谈谈，让他赶紧回天刹海。
“青儿，你睡了么？”青儿和她睡在一间房内，只是中间用纱帐隔开。
侍女歪在旁边，双眼紧闭，显然已经睡去。
蓝清婉微微摇头，也没有叫醒那侍女，只看向床内。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习惯蒙头睡觉。”蓝清婉揭起被子，谁知道轻轻一碰，被子就塌了下去。
一惊，猛的把被子揭开。
里面裹了个枕头，青儿早已不知所踪。
“青儿呢？”蓝清婉赶紧摇醒那侍女。
侍女迷迷糊糊，还在揉眼睛。“青公子不是在床上么？”她往床上一看，登时吓得目瞪口呆，瞌睡虫立刻飞走了，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有人进来么？”蓝清婉目光一扫，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若不是青儿自己走的，那就是带走他的一定是熟人。
那侍女知道现在自己回答的每个字都关乎性命，越发小心谨慎。认真想了一会，才道：“奴婢是在青公子熟睡后才睡着的，之前并无人进来。”她站起身，指着门栏处的铃铛道，“言大人为了防备有人进来，还特意嘱咐奴婢系上这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