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甚是满意。
她拍拍沁雨的手，“我忽然想去回风逐雪楼看看，你陪我去吧！”
“姑娘应该多出去走走的。”沁雨笑道，“现在回风逐雪楼已经成为了城中权贵聚集的地方，就是定个包厢都得排到一个月之后呢！前儿卜掌柜培养的歌舞伎也登了场，很受好评呢！”
苏落立刻来了兴致，“这样啊，那更要去看看了。”
她们去的是清枫坊的回风逐雪楼，也是在元安城开的第一间酒楼。经过几次扩展，现今规模已经是当初了四倍了，当登到最高层时，能将整个元安城的景致尽收眼底。
卜响听小厮通报时还不敢相信，等见到了苏落才知道是真的。这个在权贵圈中游刃有余的掌柜在苏洛面前登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姑娘今儿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做些准备。”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苏落往里面引。
“又不是皇帝出巡，还提前通知什么。”苏落反而笑了。
一进门就被那喧嚣的人声震慑住了，“生意还好么？”
卜响笑得一张圆圆的脸像有了褶子的胖包子，“生意好不好，姑娘看看这上座率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外面小厮又长长的叫了一声号。
接着几个衣饰华贵的人从门外进来，和苏落擦身而过。
“等了这么久才能等到，真是不容易啊！”
“这还算不错的，你没看张大人的车马还等在门外吗？看这架势，恐怕今天是没有指望了。”
苏落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笑吟吟的道：“看来年底伙计们的荷包又能丰厚一些了。”
“这是当然。生意好了，大家的日子就好了。”卜响引着苏落上了楼梯。“天字号包厢是永远给姑娘留着的，从这里往下看，既能将大厅的景致一览无遗，又能将城外的景致尽收眼底。”
苏落点头，“我和沁雨在这里就行了，你自去忙吧！”
卜响又细细交代了仆人一番，才下楼去了。
苏落刚刚坐定，就听到厅中丝竹之乐响起。便对沁雨道：“把门打开吧，我们凭栏眺望。”
楼下是个戏台子，既能唱戏也能唱曲儿。此时当中坐着一老一少。老的满头银发，少的貌若芙蓉。
苏落一边听，手指一边在栏杆上打着节拍，“听这姑娘的唱腔不像本地歌曲，是从外地来的么？”
沁雨点头，“姑娘真是好耳力，她叫楚晔函，是卜响手下爱将。”
苏落听出端倪，眉梢一挑。
沁雨附在耳边，“楚晔函虽然是歌女，但知情识趣，最能蛊惑男人，是个刺探情报的好手。目下她已经能在济北王府出入自由，还能跟太尉府搭上关系。”
“很好，这样的人多多益善。让卜响留意着。”
这时仆人送来糕点，碟子精致，糕点更是精致。别说吃了，光是看着都能让垂涎欲滴。
即便苏落这么心情不好，也不禁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不经意间闪眼看到楼下又进来几个贵妇人。
当中一个满头白发，显然上了年纪。
她们才坐定不久，就让小厮进了包厢。过了一会儿，小厮又跑到掌柜处，跟他耳语了几句。
苏落看到掌柜眉头一皱，接着走进了包厢。显然跟那些贵妇人在交涉着什么。
这是碰到麻烦了。
苏落秀眉一蹙。
沁雨低声道：“需要奴婢去处理么？”
“此处是回风逐雪楼。”苏落慢悠悠的饮了口茶，“倘若掌柜连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这位置也该换人坐坐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卜响就出来了。苏落透过栏杆往下望，虽然视线被珠帘挡着看不真切，但从那些贵妇人的举止来看，显然掌柜的处理结果她们是满意的。
很快那一老一少就被换了下去，换上了一出热闹戏。
首先上场的就是闻莺班的兰公子。
回风逐雪楼的特色就是独断专行，从不以客人的特色为转移。现在那贵妇人竟然能令掌柜把预先设定的节目换了下去，这实在引起了苏落的兴趣。
“沁雨，让掌柜上来。”
过了一会儿，掌柜小跑着上来了。“姑娘有何吩咐？”
苏落下巴一抬，“她们是什么来路？”
掌柜一看就明白了，赔罪道：“不是小人存心坏了楼里的规矩，实在是那几个女人太难缠，若不依了她们的愿，她们能把这里的客人得罪光。”
苏落目光一凛，“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她们是什么来路？”
掌柜抹抹额头的冷汗，“当中那个满头白发的，是一品诰命夫人，是韩府的太夫人。旁边那个略微年少点的，是韩府嫡夫人。”
“韩府？”
“韩振将军府。”他见苏落还是不明白，便道：“韩振将军没有什么名气，但我若说起他弟弟，姑娘就明白了。车骑将军韩铭。”
苏落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韩铭将军箭术无双，我虽然没有和他深交，但传闻中他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怎么他家人居然是这样的么？”
卜响笑道：“韩铭将军的直系亲属其实还好，至于这些人嘛……”
苏落听出他话中有话，“别藏着掖着了，有话快说。”
“韩铭将军府里的关系，要从他太爷爷韩永说起，他太爷爷是个英雄，打仗从来没有输过，但凡这样的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的，所以在年近花甲之时又纳了个美人为妾。既是妾，出身肯定不怎么高贵。问题是韩永将军的嫡夫人，那可是出身名门啊，在闺阁中时又受尽宠爱，哪里受得了韩永这么做。有一段时间，闹得韩永连家门都不敢回，还是求了先皇出面调解，才缓和了下来。”
苏落和沁雨对视一眼，“看来这嫡夫人还是一头胭脂虎啊！”
“可不是么。”卜响也心有戚戚然，“都说娶妻当娶贤，这夫人不帮着将军纳妾广散枝叶就算了，怎么还阻拦着呢？”
对这话苏落很不赞同，“你继续往下说。”
卜响想了想，“既然有了皇帝调停，嫡夫人也不好再闹下去了，但是那妾嘛，在府中的日子也实在不好过，幸好她素来温顺，不与人争强好胜，彼此倒也能相安无事。只是当那妾生下韩铭将军后，事情就有了变化了。”
苏落挑眉，“难道那妾为了孩子竟要谋害嫡夫人？”
掌柜摇头，“这倒不是。那妾对嫡夫人恭恭敬敬，也教导韩铭对嫡夫人的公子韩振恭恭敬敬。坏就坏在韩铭太有本事，而韩振太窝囊了。”说到这里重重一叹，“韩铭将军真是靠着自己一点一滴拼杀出来的，头上虽然有着父亲的光环，但满朝文武都知道，他这父亲别说给他帮什么忙了，为了顾及嫡夫人的面子，偏心韩振都把这心眼偏到大海里去了。”
“韩振现在一事无成，韩铭已被陛下封为了车骑将军，是二品大元了，可是见了韩振还得行礼，他母亲见了嫡夫人还得执丫鬟的礼节，是个人都憋屈了。”
苏落看向下面，见那群贵妇人正在高声谈笑，“所以她们这么嚣张，是因为知道不管她们捅出多大的篓子，都会有人给她们收拾烂摊子。她们丢脸，丢的不是她们自己的脸，丢的是韩铭的脸。”
沁雨也跟着叹息，“这韩铭将军也实在可怜。”
“可不是嘛！现在韩振膝下有个儿子，才智跟他老子一样，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什么出息。而韩铭将军的两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跟着他爹南征北战，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功成名就了。真是屋檐水照直流，一代轮回一代。”
苏落嗯了一声，“以后碰到这样的事，不要顺着客人。”
卜响躬身聆听。
“他们如果要闹，难道楼里没人能制？”苏落目光冰冷，“劝了不听，那就轰出去。回风逐雪楼能站稳脚跟，凭的是公平二字，要是为人开了先例，往后我们说的话别人还能听得进去吗？”
“若她们要闹事……”
“闹？”苏落冰冷的笑了，“难道我们还怕人闹。她们来闹更好，让大家都能看看回风逐雪楼的风骨。”
“明白了。”
卜响躬身退去。
而此时在皇宫里，言修川头疼得很。
刘心一张脸已经皱成了菊花，他不停给言修川使眼色，但言修川也很无奈啊！他虽然哄过苏落，但苏落是个女人，不管怎么生气，多说些好话就成了。再不行，什么事都能在床上解决嘛！但现在这人是皇帝，皇帝是男人，是君主，难道他能把对付苏落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只要一想到皇帝在床上是个什么德性，他就恨不得拔腿就跑。
“陛下。”他绞尽脑汁，终于挤出一句话，“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詹士台的各位大人还在外面等着，等会儿定是要进来面圣的。陛下再不吃，就没有时间吃了。”
“那就饿着。”皇帝说得毫不在乎，他就喜欢看言修川这副无可奈何又纵容的模样。
言修川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跳动，“陛下，您不是小孩子了。”觉得这么说很不妥当，咳嗽两声，又变回了端庄的语气，“请陛下保重龙体。陛下万福，天下才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