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韩胜挥挥手，和言修川一起上了马。
“玩儿的还尽兴不？”韩胜瞅瞅天色，“时辰还早，不如我们到别的地方再玩一玩？”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些色子突然都成了粉末，是你捣的鬼吧？”
言修川瞅了他一眼，“你怎会这么想？”
韩胜嘻嘻一笑，“你当那庄家是傻瓜？他既有把握跟你下这个赌，肯定对自己的手劲很有信心的。我猜他最后开出来的一定是个大，只不知怎的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堆粉末。说不是你捣鬼谁信呢？最妙的是，色子一破，里面的水银就漏了出来。赌徒们最气愤什么，就是庄家使诈。”
他冲言修川竖起大拇指，“我哥总说我阴险，但他若见了你，就绝对不会这么说了。”
“阴险？”言修川轻轻一笑，“他们若不使诈，我就算是神仙也变不出水银来。这就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怪不得别人。”
“我就喜欢你这种说话的语气，让人看着就想打。”韩胜一抽马鞭，“刚才玩得不够尽兴，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保管你稀罕。”
当言修川看到面前牌匾时，不由得啼笑皆非。
“花间楼？原来你说的稀罕地就是这里？”
花间楼，是回风逐雪楼衍生出来的一处产业，元安城最大的青楼，也是言修川刺探情报的地方。
韩胜却误会了言修川嘴角那一抹笑意，“你可别小看这地方。这不是普通的青楼啊！没有相应的身份，就算往里面砸银子，也未必能砸出头牌来。”他哥两好的一搂言修川肩膀，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你没见过云思姑娘吧，那可真是雪为肌肤花为肚肠的美人儿，若能见她一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言修川扭头就走，“要去你自己去。”
韩胜一把拉住了他，硬是拽着他往里走。“怕什么，难道你家里有胭脂虎，能吃了你。别跟我点头，我知道尚未成家。”
一进门，就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过来。言修川被烦得不行，只想赶快从这脂粉队里脱身。这一分神，就糊里糊涂的跟着韩胜往里走。
“妈妈，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出来。”韩胜一边上楼一边大声叫道。
一个妇人在二楼倚着楼梯，娇笑道：“韩公子好久不来了，我们二姑娘今儿还问起你呢！”
韩胜眼睛一亮，“妈妈这话别是骗我吧，上次我来找芸儿，你还说她病了不见客的。怎的，嫌弃我给的银子少？”
那妈妈用扇子拍着韩胜的胸膛，“进门都是客，我们做这行当的哪里敢嫌客人给的银子少呢？再说了，韩公子如此英俊，哪个姐儿不爱俏啊，就是公子不给银子，姑娘们也要往上扑啊！”
她话音方落，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娇笑着围拢了过来。
“别别，妈妈别拿这些庸脂俗粉来糊弄我。”
这一出口就得罪人了，那些姑娘们捏着粉拳头就来打韩胜，“韩公子这话我们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庸脂俗粉啊，难道只有芸儿姐姐才配伺候你？”
韩胜被这些小粉拳头打得甘之如饴，身子被拉来扯去，最后在一个临窗雅阁落了座。
“我听说花间楼的云思姑娘生得沉鱼落雁，不知能否一见？”
就在那群姑娘和韩胜打情骂俏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道。
这声音清冷如山泉，与这片烟花之地格格不入。
“哟，一开口就说要见云思，你以为我们这里是胡玉楼啊，随随便便就能让你见……”
那说话的姑娘插着腰，翘着兰花指，但等她看清言修川的脸时，登时就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他姑娘见她突然没了声音，觉得奇怪。等她们看到言修川的脸时，也都如先前那姑娘一样，出不了声音了。
“这位……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奴家，奴家愿意伺候公子。”
韩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说话的声音简直能滴出水来了。
其余姑娘见被抢了先，哪里还顾得上韩胜，一窝蜂朝言修川涌了过去。
那妈妈说得对，哪个姐儿不爱俏。韩胜这样的相貌都能在花间楼里吃香，何况言修川这样的极品长相。
但言修川不同韩胜，他气质清冷，只一瞥，就让那些闻风而动的莺莺燕燕不敢作声。
“公子……”姑娘们委屈了，泫然欲泣。
韩胜笑嘻嘻，“他不要你们，我要啊！来来来，陪爷喝酒。”
一人呸了一声，手帕子一挥，“有了玫瑰谁还要野花，韩公子你自个儿乐去吧！”说完端了一杯酒往言修川嘴边送，“请公子饮了奴家这杯酒。”
言修川不为所动，目光在那酒杯上转了转，落到那女子脸上。
女子的脸颊渐渐红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那妈妈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见这边气氛诡异，便摇着扇子过来了，“是否姑娘伺候得不够周到，惹公子生气了？”
“我只想静静在这里坐一会儿，无需人伺候。”言修川淡淡的道。
妈妈脸上神情僵硬了一下，立刻又绽开了笑颜，“哎呀呀，公子说笑呢，若只喝酒，何必来我们这地儿呢！不如……”她见了言修川周身的气度，心中登时有了主意。“不如我请云思出来给两位公子弹个曲儿？”
韩胜受宠若惊，“妈妈你说真的，云思不轻易见客啊！”
妈妈笑得眼睛都弯了，“那也得看是谁了啊！若是寻常人嘛，云思肯定是不会见的，但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她怎会不见呢？”
韩胜已经一叠声在催着了，“快快快，我都迫不及待见到云思姑娘了。”
那妈妈笑着去安排了。
有了云思韩胜哪里还把这群女人放在眼里，屏退她们后，揽着言修川肩膀笑得见牙不见脸。“还是三郎有办法，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妈妈主动让云思出来见客。”
“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
“青楼女子？”韩胜提高声音，见周围对他侧目，连忙压低了声音，“你这话千万别让别人听到。云思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啊，至少不是专门陪人睡觉的下等女人。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家里遭了事，她才沦落到这烟花之地。在她没来之前，元安城中的公子只知道胡玉楼里的莫莹。她来了之后，大家便把此女抛到脑后去了。”
言修川终于起了点兴致，“难道是因容貌生得美？”
韩胜一副痴迷的模样，“不止啊！听说她歌舞双绝，一曲胡炫舞惊艳四座，元安城中无人是其敌手……”
正说着话，忽然楼上传来几声琴声。
琴声虽然微弱，却穿透了这楼中喧嚣。
不管众人或调笑，或畅聊，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只见楼上垂下纱帐。白纱朦胧，里面烛光透出，在纱帐上投下一袭剪影。
婉约动人，身段娇柔。
虽然见不到样貌，但有这样婀娜之姿的必定是绝顶美人。
正因看不到样貌，才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琴声渐渐连贯，叮咚如雨打芭蕉，让人想到烟雨朦胧的巴山蜀地。
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破这美好的幻境。
琴声忽然一转，从清冷变得缠绵。宛如山雨停歇，空中绽出骄阳。满山繁花尽放，绿意从脚下绵延，一望无际。
韩胜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与琴声应和。
琴声渐渐远去，如同一位佳人踏水缓缓而去。
一曲已必，众人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帷帐内的美人站了起来，对众人环环一福。
掌声如同暴雨，响彻满楼。
在掌声中，美人身子渐渐隐去。
众人登时如梦初醒，高声叫着让美人出来见一见。
一阵风过，纱帐被风儿掀开一角，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美人已经远去。
众人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心知那美人必定是云思，今日能听她弹奏一曲，已是万幸。
韩胜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帷帐不肯把目光收回。“唉，若能亲眼见到云思的容貌，就是死也值得了。”
“当真么？”一道娇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韩胜立刻坐直身子。
只见门外立着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她面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就是这双眼睛已让人惊艳不已。韩胜见过许多美人，但从来没有一个美人能像面前这人这样，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什么叫欲语还休，什么叫我见犹怜。
只要这双眸子盈盈一眨，就是要了他的命他都不说二话。
“姑娘……请姑娘赶紧进来。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请问姑娘芳名……”韩胜已经语无伦次了。
那姑娘眼眸低垂，莲步轻移，缓缓入了座。
言修川一进来就听韩胜吹嘘云思如何美貌绝伦，心中也起了几分好奇。他虽然手中端着酒杯，看似目不斜视，但自云思出现时，眼角余光便把此女端详了一遍。
仿佛在何处见过……
等到此女在身旁落座，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言修川笃定，一定在什么地方和此女见过，而且不止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