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说得好。”庄家哈哈大笑，目光如炬，定定看着言修川，“我们开赌场做生意，当然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客人若能把整座赌场的银子赢去，那也是他的本事。只是……若是使诈，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话音方落，旁边就有几个大汉围拢过来。
众人见这边情形不对，纷纷退开。
杜正吓得连银子都不敢拿了，压低声音道：“我们走吧！”
言修川却老神在在，慢悠悠的把桌上的银子拢了过来。“荷包装不下了，麻烦给个袋子过来。”
庄家怒极反笑，吩咐左右，“给他个袋子，我倒要看看今儿他能赢多少。”
杜正简直要哭，手上袋子沉甸甸的，差点坠到地上去。
言修川目光一扫，发现众人已经离开桌子远远的了。不由得好笑，“你们都不玩了么？”
众人默不作声。眼中或幸灾乐祸，或同情，还有一些隐含担心。
“这位公子，我单独和你赌一把，如何？”庄家扯开衣襟，露出一边胳膊。肌肉高高隆起，上面还用特殊颜料纹着一只白虎，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杜正想走，但想到自己刚才跟韩胜打了保票要照顾言修川，如果现在扭头就走，不仅不仗义，以后还会被韩胜找麻烦。但若不走……他目光在庄家脸上溜了一圈，忍不住往言修川身后缩了缩。要是打起来，他这只虾米岂不是连渣都不剩么？
以前听人说银子烫手，他还嗤之以鼻，现在真是体会到何谓烫手了。
言修川玩味的笑了一下，“那就赌吧！”
“公子赢了，这一叠银票都归你。”
庄家话音一落，荷官就把厚厚一叠银票推了出来。
只往那银票上瞅一眼，众人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银票上印的是张记钱铺上的号，张记钱铺极有信义，就算出了大梁也能兑换。最上头的银票上写的是一百两白银的数目，想必下面的银票也必定是同样的数目。
一百两白银足够让十几家中产家庭富裕过上一年，何况这么厚的一叠银票。
杜正粗略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几千两。
他咽了咽口水，虽然心里痒痒的跟猫抓似的，但他也知道这叠银票不是这么轻易能拿得到的。
“不不不，我们不要银子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庄家皮笑肉不笑，“我问的是这位公子，不是你。”
杜正顿时怂了。
“公子若输了，又当如何？”
言修川漫不经心的道：“输了就输了，还能怎样？”
庄家愣住了，这人是什么来路，竟敢如此大胆？他忍不住上下打量言修川一番，衣饰整洁简朴，看不出端倪……
“公子是真不知道规矩，还是耍着我们玩的？”
言修川淡淡的道：“那你们是什么规矩？”
“输了，请公子留下一条胳膊。”
杜正倒抽一口冷气，他就知道这银子没有这么容易拿。
“误会，纯属误会。我们只是……只是小赢几把，并不是存心惹事。那那那……那我不要这些银子了。”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把袋子里的银子往外掏。
“误会？”庄家冷笑道：“你们都差点把我场子里的银子都赢完了，现在才来跟我说误会，不觉得太晚了么？况且……”他眼皮一抬，目光如电一般射向言修川，“这位公子也想和我赌一把啊！”
杜正急得恨不得一拳大醒言修川，“公子，赶紧陪个不是，把这场子揭过去啊！”
言修川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输了，留下一条胳膊？”
“不错。”
言修川勾唇一笑，“好啊！不过这么赌有点不公平。银子嘛，我不缺。”
庄家目光一凛，“你想怎样？”
言修川下巴一扬，傲然道：“一局定胜负。我输了，原样给你一叠银票外加一条胳膊。你输了，不仅这叠银票归我，你的这条胳膊，也归我。”
庄家犹豫了一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好。”
旁边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众人都觉得言修川太嚣张了，一个初次入赌场的小毛头，才侥幸赢了几次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跟庄家叫板。
摇头叹息，都觉得这一次言修川死定了。
“牌九，大小，或是别的，由你选。”庄家十分爽快。
“别的我也不会，那就赌大小吧！”言修川随意道。
“好。”庄家使出十二分力气，将色盅摇晃翻飞，抓、摇、晃、抛，十根指头快得只留下残影。
杜正将眼睛等得老大，将耳朵书得老高，也看不出异常，听不出端倪。
直到庄家砰的一声将色盅扣在桌面上，他才如梦初醒。
头上已经起了薄薄一层冷汗，看来这次凶多吉少了。
“赌大还是赌小？”庄家对自己的手劲十分有信心，除非言修川是神仙，否则这次绝难逃出生机。
言修川把手压在赌桌上，身子前倾，“今天我的赌运在小字上，那这次还是押小吧！”
庄家哈哈大笑，“公子的胳膊我要定了。”
说完猛的把色盅揭开。
众人目光立刻刷的一声投注过去，嗡的一声炸了。
庄家听出不对，立刻低头去看。“怎么可能，我明明……”
赌场的色子是做过手脚的，他刚才明明使了暗劲，开出来的必定是大。怎么居然开出的是……
不，甚至连小也不是，这是一团粉末。粉末中间有三颗水银滴溜溜的打转。
“他耍诈。”有人指着庄家大喝一声。
“怪不得我一连几场都输呢，色子中有水银。”一些输得急了眼的人登时找到了发泄口。
当人被愤怒冲昏头脑时连死都不怕，又怎会怕旁边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呢？
一个接一个，众人如潮水般推倒椅子，爬上赌桌。
没有武器，色盅，木棍，但凡手上能抓到，能碰到的东西都成了武器。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荷官吓得尖声惊叫。
庄家用力推倒面前几人，拼命朝后面跑去。
但人数太多，前后包抄过来，他就算甩开了几个人，也很快被后面的人扑倒在地。
登时赌场乱成一团。
杜正吓得全身像打摆子似的，就算如此，他仍紧紧抓着钱袋口子不撒手。
身子忽然被用力撞，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在这当口一旦摔倒在地上，立刻就会被涌上来的人群踩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衣领一紧，被言修川提了起来。
“走。”
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杜正却被言修川如同拎小鸡一样，宛如泥鳅一样挤出人群。
“站住。谁都不准走。”
两个高壮的汉子围了过来，一看那穿着就知道他们是赌场的打手。
杜正眼睛一闭，等着鼻梁被那人一拳打断。
耳边只听一声哀嚎，从眼缝中看出去，只见那人如同垃圾一样被言修川挥到一边。
另外一人显然被言修川这阵势吓得愣住了，呆呆看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门外门内两个世界，骤然从黑暗中来到光明，杜正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连忙紧紧闭住。等到他终于适应这片明亮再睁开眼睛时，言修川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阵，才认出那是韩胜。
看韩胜的脸色，显然正在和言修川争执。他听到这边的动静，目光刷的一下射了过来，立刻把矛头指向杜正。
“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我当你是朋友，才把三郎托付给你，结果你倒好，竟然让他跟别人打了起来。”
说到这个杜正也委屈啊，“手长在他自己身上，我能拦得住他吗？我都叫他不要赌了，是他自己不听……”
“哟呵，你还有理了啊！先前赢钱的时候怎么不拦着，自己大把大把往口袋里装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拦着。等出事了再拦，傻子也知道拦不住。”
杜正被噎住，他也知道是自己没理，低了头不说话。
“别装死，你知道爷不吃你这套。”韩胜戳了他胸膛一把，“这事儿没完，要是庄家到言府去闹，我只找你。”
杜正伸手到钱袋子里掏银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索性把整个钱袋子塞到韩胜手里，“给你，都给你，这些银子我不要了行不？”
杜正是个钱迷，铜钱掉到油锅里还要掏出来的主儿，他现在突然这么大方反而让韩胜愣住了。
言修川打圆场，“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小小一个赌场，我还不放在眼里。”
韩胜噗嗤一声笑了，撸了一把杜正一头狗毛，“吓唬你玩儿的，你还当真了？”
“啊？”杜正眨眨眼，呆呆看着韩胜。
韩胜傲然道：“你认识爷这么久，还不知道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除非他这家赌场不想开下去，否则尽管来找茬。哦，你既被裹挟了进来，以后就换个地儿赌吧！银子你收着，这地方以后别来了。”说完把钱袋子往杜正手里一塞。
杜正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好啊，原来你刚才是骗我玩的。害我还亏心了好久。”杜正气的想揍韩胜。但想到自己的武力值，还不够挨韩胜一拳头，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