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磕头谢恩,“臣谨记。”
等韩铭离开后,皇帝看向言修川,“你们言府比他们韩家还乱,但你就处置得很好。”
“臣不像韩将军顾虑这么多。”言修川淡淡的道。
“朕知道,你是当年被家人伤透了心。只有心中有爱,才会被掣肘,才会无法做出决断。反之,心中无爱,就如一柄开了锋刃的刀,一切纷乱皆可斩之。”皇帝握住言修川的手,“三郎,你现在就是一柄开了锋刃的剑。只不知,到了最后,这剑是为人所用,还是伤了执剑之人。”
言修川手腕一抖,甩开皇帝的手。
“陛下的话,臣没有听懂。”
皇帝好脾气的笑笑,“听不懂就算了。过来,陪朕用膳。”
刘心自韩铭走后,就一直站在宫门处,远远离开言修川和皇帝,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
但他耳朵竖得高高的,一听到皇帝要用膳,立刻就吩咐小黄门送了进来。
饭食是早就准备好的,还冒着热气。
言修川以前无所畏惧,但现在是真怕了皇帝。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平生从未见过。皇帝让他坐,他就坐了。皇帝让他吃饭,他就吃了。
乖顺得就像个木偶。
他不敢不乖顺,因为他怕皇帝突然又发起疯来,抓着他一通亲吻。对方是皇帝,他若一掌打过去,万一用力过猛把皇帝打死了,那就是弑君。
皇帝难得看到言修川这么乖顺的样子,虽然知道他是被自己胁迫,但只要这个人陪在他身边,就足够让他心情好起来了。
等到肚子饱胀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吃得比平时多了很多。果然秀色可餐啊!
皇帝开始琢磨,以后要不要三五不时召言修川进来陪他一起用膳。
言修川被皇帝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容易等刘心伺候皇帝梳洗完毕,连忙起身告辞。
皇帝意犹未尽,当然不想放了言修川。但言修川执意如此,皇帝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只能让他去了。
言修川好像后面有鬼追着一样,快步出了紫碧宫,连刘心在后面叫唤也没有听见。
“郎中令。”
身后马蹄笃笃,回头,“是你?”言修川有点疑惑,他和韩胜并无深交。“你想到如何让我还债了?”
“别开口就提还债,多伤感情啊!”韩胜笑嘻嘻,“难道就不能来找你喝酒?”
“喝酒?”言修川笑了一下,“你应该去找于泉和李尚吧!我没空陪你。”
“那你去干么?”韩胜可不会放过他,一踢马肚子就赶了上来,“郎中令刚下值,除了回家,还能去忙什么?”
韩胜能和城中纨绔厮混这么久,眼力绝对毒辣。虽然言修川隐藏很深,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他眉目间的一缕怒色。
怒?
他刚出宫门,因何人而怒?
难道是刘心?不可能。现在三郎是陛下面前红人,那些宦官最懂得见风转舵,对言修川奉承还嫌不够呢,会得罪他?
那就是皇帝了!
韩胜眼尖,两人并辔而行时他看到言修川的唇比平时红艳了几分,这种唇色绝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唇色。如果不是他涂了看唇脂,那就是刚刚被人蹂躏了一番。
是谁?
只能是皇帝。
韩胜的嘴角的笑又暧昧了几分,然后在言修川发现之前,换上了一副嬉笑的,玩世不恭的态度。
“天天跟在皇帝身边,累不?”
“能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谈不上累。”
“得了,别在我面前打官腔了。你这样的话,我天天听我哥说,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韩胜大咧咧的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保管好玩。”
言修川不由得看了他两眼,“哪里?”
韩胜拽过言修川缰绳,在他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韩胜带言修川去的地方是赌场。赌场后面连着妓院,金钱美人,一样都不少。
言修川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但回到元安城之后,却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
韩胜显然是个熟客,一进门就有人跟他打招呼。
“牌九还是色子?”韩胜拉着言修川挤过人群,来到一掌桌子面前。
“哟,二郎不是去当值么,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那些人刚开始被挤开时还不开心,见到是韩胜立刻晴转多云。
“早下值了,看你面色不错,赢了多少场?”
“没多少。”那人拍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跟他口中的是那个没多少大相径庭。
韩胜拍拍他肩膀,“我今儿带了朋友来,你们照应一下。”
那人瞅了言修川两眼,“既是二郎的朋友,没说的。”说完就让旁边的人让出一个好位置,又对韩胜说,“你不是一直说要见严子旋,我刚看到他跟赌场老大说话了。”
“当真?”
那人立刻把手一指,“那不就是他么?”
“真是!”韩胜对他拱一拱手,“谢了。”说完就要走,忽然想到言修川,“三郎,你先在这儿玩两把,我等会儿再过来。”
言修川知道他有事,就道:“你先去忙。”
这桌玩的是最简单掷色子猜点数。
色盅在庄家手里跟花儿似的翻来覆去,让人眼花缭乱。
砰的一声,庄家把两个色盅扣在桌上,喝道:“买定离手。”
一群赌客立刻把银子押在自己看好的点数上面,一时间桌子上的白银堆得跟山一样高。
杜正见言修川没有出手,便道:“你是第一次玩吧!我懂,第一次心里总有点怕的,跟我买就是。”
言修川看他买的是小,便道:“他这次开的是大。”
杜正哪里肯信,“你又没玩过,知道什么。这赌场我来得熟惯了,光听声儿都知道他待会开出来的必定是小。你信我,稳赚。”
言修川含笑不语。
杜正见他没有动静,啧啧两声,“不信就算,白白浪费一次赚钱的机会。”
“买定离手。”庄家高喊了两声,目光左右一扫,见大家都把银子押上了。
“开。”
色盅一动,众人的目光立刻刷的一声投注过去。
“四五六,大。”
随着庄家一声大叫,荷官就用银制的钩子把押错了的银子勾了过去,顿时哀嚎声一片。
“我明明听着是小的,怎么就变成大了呢?”杜正唉声叹气,他摸摸荷包,咧嘴笑道:“幸亏刚才手气不错,赚了不少银子。不行,今儿一定要大大赢一场。”
这时候庄家又开始摇色子了。
杜正侧耳仔细听。
过了一阵,庄家又砰的一声把色盅扣在桌面上,“买定离手?”
杜正犹豫了一下,咬牙,“这次,我买大。”
他正要把银子押上,手腕忽然被一只手压住了。
“他会开小。”言修川淡淡的道。
杜正半信半疑的道:“你怎么知道?”
言修川指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到的。”
杜正哈哈大笑,“这么吵你都能听到,骗鬼吧!”
话虽如此,但刚才言修川猜中了一次,不管是不是侥幸,杜正都不敢小看他。“你……你确定么?”他抓紧银子,“我手里银子不多了,这次若输了……”
言修川把荷包里的银子全部倒出来,全部压在了小上。
亮闪闪的几大锭银子在一堆碎银里面分外扎眼,登时让众人都馋了眼。
庄家都忍不住多看了言修川两眼,“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对赌场的人来说,有银子就是娘,没理由把这种大富户往外面推。所以连庄家都对言修川十分客气。
言修川点头,“跟着朋友来的。”
庄家对他点一点头,高声叫道:“还有谁要买?”
杜正思来想去,觉得言修川都把全部身家拿出来了,而自己还留着一部分银子,就算输,也没言修川损失惨重,不如就赌一把吧!万一赌赢了呢?
他一咬牙,把手里的银子堆到了小字上。
“开。一一二,小。”
杜正高兴得跳了起来,不用荷官动手,自己就抓起银子往怀里放。
顺便还帮言修川抓了两把,“这是你赢来的银子,拿好。”十分后悔,“我刚才若听了你的话,把全部银子都押上,现在赢的就不是这些了。”
言修川倒觉得无所谓,“赌博终究是小道,赢了固然高兴,不赢也没什么。”
后面几场,杜正完全跟着言修川走。言修川押哪边他就跟着押哪边,不知道是不是赌运来了,次次都赢。赢得杜正的荷包鼓鼓囊囊,最后连银子都塞不进去了。赢得杜正都有点胆战心惊,他正对着庄家,将他的脸色看了个清清楚楚。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晴转多云,再转阴雨连绵了。
而赌场中人最会审时度势,眼看杜正跟着言修川赢得盘满钵满,哪里有不跟风的。先是一个,接着是两个,最后不仅这处的赌徒都跟着言修川下注,连旁边牌桌上的赌徒也闻风而动,跟着过来分一杯羹了。
庄家冷哼一声,使了个眼色,一个荷官便悄悄走开。
杜正眼尖,扯扯言修川的衣袖,“这位朋友,见好就收吧!免得得罪了人。”
言修川笑了一下,“既有胆量开了赌场,难道没有胆量输么?若只准客人输钱,不给客人赢钱,这赌场不开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