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
空气中飘散出一股甘香中带着一丝苦意的气息。
言修川和刘心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雪顶韩翠。
这么浓烈的香气，难道皇帝把整个茶罐都打翻了么？
“陛下，郎中令来了。”说了这句话之后，刘心立刻退到一边。
他知道，郎中令三个字一出口，陛下的怒火就如烈日下的白雪，立刻消散无踪。
果然皇帝一听到郎中令三个字，就迅速回身。
他盯着言修川的头顶看了许久，脸上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去。
“朕还以为……大内官要明日才能带着郎中令回来呢！”他挽起言修川的手，“退下吧，有郎中令陪着朕。”
刘心临走前对言修川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伺候帝王，就算有什么委屈也得忍着。
言修川眉眼低垂，也不知道是否看懂了刘心的暗示。
“臣听大内官说宫中失窃。”
皇帝慢慢的道：“是啊，朕最喜欢的千里江山图无故失踪。”
“臣负责宫中守卫安全，贼子居然能在陛下寝宫中将图窃出，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赐罪。”
忽然胳膊一沉，侧头，旁边已多了一双手。
“陛下。”言修川身体一让，想从皇帝身边躲开。
皇帝五指用力，不容他挣脱，“三郎总是避着朕。”
凭言修川的功夫，天下能够桎梏住他的人五个手指都能数得完。刘泽应该感谢他皇帝的身份，否则现在他已是一具尸体了。
“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不该……”
“不该？”刘泽扬声道：“这天下还没人敢跟朕说不该怎样。”他用力把言修川拉了起来，与他平视，“难道朕想跟你单独说说话，都不行？”
言修川抿了抿唇，“宫中失窃，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许臣三日时间查出真相。”
言修川的唇很薄，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但现在它微微抿起，舌尖微微舔过唇瓣，留下一片润泽。
皇帝不禁想象，若能吻上这唇瓣，不知是怎样的销魂滋味。
“陛下？”言修川见皇帝久久不答，侧头瞅了他一眼。
这一看过去让他心头一凛，皇帝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欲望，只是之前他多是在苏落的狂蜂浪蝶中见到这眼神，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这种眼神会落在自己身上。
他想后退，但是他才一动，皇帝就发现了。
五指紧紧扣住手腕，要不是袖口紧束，那指甲就要掐进肉里了。
“朕这几日心情不好，语气难免重了些。”刘泽扯动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温和无害，“三郎今晚就留在宫里吧！”说完也不等言修川说话，就命奴婢带言修川去沐浴。
“陛下，这不合规矩。”言修川叫道。
皇帝径直往里走，连头也不回。“规矩是人定的。朕在，祖宗的规矩也能改。”
“大人。”宫女们见言修川站着不动，便哀求道：“大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言修川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他倒要看看皇帝想怎样。
当言修川跟着宫女穿过宫中走廊，来到一间小室时，不禁惊呆了。
说是小室，也足足有平民之家一个院落这么大。水池占据中央，热气蒸腾，烟雾缭绕。
“奴婢服侍大人更衣。”
腰上一宽，等言修川回神，腰带已经被宫女们解开了。
“我自己来。”言修川轻轻推开宫女。
将衣裳一件件脱下，赤足踩在玉石板上。
宫女们将衣衫捡起，无声退去。
因为热水从池中涌出的缘故，即使在冬日，玉石板也并不冰凉。每一步都带着水珠，慢慢走下台阶，任凭热水渐渐没过身体。
言修川不由得轻轻吐出一口气，热水抚摸肌肤，感觉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也许水中融了香膏的缘故，一股甜甜的香气在鼻端始终萦绕不去。
淅淅沥沥，一股股细小的水柱从四壁龙口中吞吐而出，划过一个优美的半弧，落入池中。水珠飞溅，犹如昆山碎玉，琼枝玉树。
也许宫人们都退开了，除了水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即使知道皇帝居心不良，但在这么静谧的环境中，言修川也不由得放松心神。
就在他半睡半醒时，忽然觉得周遭有些不对劲。
脚步声！
即使来人已经刻意放轻，但踩过湿润的玉石板，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是皇帝！
不用睁眼，不用回头。言修川也知道皇帝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无声无息的走近皇帝的寝宫？
他感到皇帝视线正在自己赤裸的肩膀上徘徊。
黏腻，炙热，却又如蛇一般冰冷。
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皮肤慢慢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双目紧闭，身体却瞬间紧绷起来。
旁边水波晃动，有人踏进了水里。
他正在慢慢靠近自己。
肌肤相触，彼此之间呼吸相闻。
言修川已经感到皇帝喷出的炙热的鼻息，他不能再装傻下去。
“陛下。”借着这一声，他侧头，巧妙的避过了刘泽落下的唇。
“臣不知陛下来此，臣万死。”柔软的巾帕漂在水里，言修川一伸手就把它抓了过来。
没想到皇帝眼疾手快，竟然也同时伸手。
言修川不敢和皇帝争抢，但要他放手也万万不能。若没了这巾帕，他真要和皇帝裸裎相对了。
“人能一死已是不易，三郎何必总将万死挂在嘴边呢？”刘泽笑得十分柔软，他的眼中有光，几欲将言修川焚烧殆尽。
“陛下容臣离开，整理仪容。”言修川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管皇帝是否同意，手撑住台阶，就要往上面去。
“不急。”皇帝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手指在上面缓缓摩挲，“朕自及冠，就没和人同浴过，三郎能得此殊荣，应该感到高兴。”
言修川身子一震，要不是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就把皇帝的手甩出去了。
“陛下。”他咬牙道。
“三郎不愿？”皇帝反倒极其喜欢他这副不愿，又不得不从的模样。这让他的身体火热起来。“三郎为何不敢抬头看朕？难道朕的容貌不堪入目么？”他问得极缓，极柔，甚至带着一种媚意。
“臣不敢。”言修川一字一顿，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
皇帝的目光忽然落在他的下巴上。言修川长得很俊美，这种俊美超越了男女的范畴，是得到老天眷顾的俊美。他的下巴线条紧绷而不凌厉，当他生气时，更有一种禁欲之美。让人生出一种施虐欲，想将他的坚强狠狠打碎，让他无助哭泣。
皇帝嘴唇颤抖，呼吸急促。
他知道再不做点什么，他的身体就要炸开了。
所以他顺从心意，挑起了言修川的下巴。
言修川身体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这么轻佻的动作是出自皇帝之手。
“陛下，臣……臣不喜龙阳之道。”
皇帝挑眉，“朕还以为三郎会一直装下去，哪怕上了朕的龙床，也还是一张冷漠的脸孔。”他的目光从言修川的下巴，慢慢移到他的眼睛，“三郎的这双眼睛真美，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他的手指宛若描摹一般，顺着言修川的眼部轮廓，柔柔的，挑逗的抚摸着。
“啊，三郎是在生气么？”他轻轻的笑了，那笑声如同涟漪，在空中震荡出圈圈波纹。“为何生气呢？朕会对你好，对你很好。”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就在双唇碰触之际，身体被言修川狠狠推开了。
“陛下，臣说了，臣不好龙阳之道。”言修川背部抵着池壁看，警惕的看着皇帝。
皇帝被他一推，身子一沉一浮，水波动荡之间，反倒把他的头发打散了。
青丝铺散，如水妖，如精魅。
“三郎要抗旨？”皇帝慢慢过去，双手捧着言修川的脸，沉声道：“抗旨，满门抄斩。”
“陛下是明君。”言修川沉声道。
“今夜，朕不想当明君。”皇帝倾身，用力吻上言修川的唇。
言修川根本没想到皇帝真会这么做，一时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皇帝的舌已经侵占了进去。
“陛……呜……”他不想对皇帝动武，但他这份退让换来的却是更强势的欺凌。唇齿交缠，气息交闻。彼此发出的水泽之声简直让人脸红。皇帝坐拥后宫三千，在情事上自然比言修川只强不弱。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弱点，即便言修川武功盖世，面对皇帝的调情手段也不得不节节败退。
就在他下身即将失守之际，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皇帝推开。
这一下他用上了三分真力。
哗啦一声，皇帝一个踉跄，整个人沉入了水里。
言修川手掌一按池边，身子从水中一跃而出。
落地之际，他顺手从旁边的屏风上扯过一件衣服裹住身体。
“拦住他。”皇帝大叫道。
几根长矛从门外刺入，挡住了言修川的去路。
言修川脚步不停，手腕一翻，从缝隙之间穿入将那几根长矛一把抄住，往外一推。那些侍卫就连人带武器摔在了地上。
皇帝站在池中，眉间怒色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