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看完。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随着火舌的舔舐,密信化为灰烬。
“姑娘,事情顺利么?”沁雨把那一小堆灰烬笼了,放在小盒子里交给仆人拿到外面。
苏落含笑不语。
“看姑娘的表情,想来事情十分顺利了。”沁雨一甩头,“我去告诉三郎……”说完这话她才猛的想起来,“哎,我竟忘了,三郎又被皇帝扣在宫里了。姑娘,我瞧着皇帝也真古怪,三天两头不放三郎回来,也没见他这么对待别人。”
苏落冷哼一声,“派人想法子通知大内官,让他让皇帝放人。”
沁雨奇了,“他不就是个宦官吗?他竟有这么大本事说动陛下?”
“你别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沁雨见苏落心情不好,便低头出去了。
苏落拿起刚刚写好的信,扫了两眼,忽然觉得心烦意乱,索性起身。
啪的一下把窗子打开,任凭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冰冷如此也不能缓解她心中的燥意。
沁雨不懂皇帝是什么意思,若是连她还不懂,那她也就不能叫做苏落。
皇帝对三郎,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卫尉受责,丞相辞官,偏偏三郎没事。不仅没事还天天跟在皇帝身边,若这是责罚,恐怕大梁所有的官员,个个都争破脑袋想要这种责罚了。
床上一枝梅花开得分外娇艳。
苏落折断花枝,将花瓣捏在指尖揉搓。
该死的皇帝,要是他敢对三郎动手,一定扭断他的狗头。
皇宫。灵虚殿。
言修川无端端打了个寒战。
“三郎怎么了?”皇帝立刻放下笔,关切的道。
言修川摇头,“无事。”
皇帝对刘心道:“再放两个暖炉到殿内来,朕看三郎今日也穿得太单薄了。”
还没等言修川说话,刘心立刻就出去了。
连言修川自己也奇怪,他的内力已臻化境,就算穿着单衣露宿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感到寒冷,现在身处温暖的灵虚殿,怎么还会打起寒战来呢?而且这寒战来得古怪,去得也古怪。倒像是……被谁怨念了一样。
想到这个,他不禁想到了苏落。说不定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偷偷念叨自己了。也对,先前因为陛下的旨意已经十天不能回去了。好不容易等到第十日,没想到陛下又下旨让他留在宫中。
等再过几日,不管陛下说什么,他也一定要回去。
皇帝看着言修川翘起的嘴角,心中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三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也说出来让朕听听。”
“没有什么。臣……臣只是胡思乱想。”
皇帝却起了兴致,往后一靠,慵懒的道:“三郎不必托词。能露出这么甜蜜的笑意,一定是想到意中人了吧!说起来,三郎如此年少有为,又生得这样好的容貌,更是满城女子的梦中夫婿,怎么直到今日也没有成婚呢?”
言修川很少和别人讨论私事,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陛下谬赞。”
皇帝哪里容得他逃脱过去,对言修川招招手,“三郎,难得今日政务已经处理完毕,你坐到朕身边,陪朕说说话。”
这时刘心已经让仆人把暖炉捧了进来。
一瞬间,言修川登时觉得殿内热了几分,他额头开始渗出薄薄的汗珠。
“三郎觉得热么?”皇帝轻轻的道。“既觉得热,那就把外面的大衣裳脱了吧!”
言修川沉声道:“臣不敢在君前失仪。”
皇帝哈哈大笑,指着言修川对刘心道:“你看看三郎,明明年纪不大却跟个老头子似的。”
刘心赔笑道:“陛下对郎中令推心置腹,郎中令又何必见外呢?”
言修川进退两难,只能沉默应对。
皇帝其实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说动他,但能观赏到他紧紧蹙起的眉头,紧绷的下巴,就已经觉得心神愉悦了。
起身,伸手。
刘心连忙将手腕搭了过去。
皇帝却不扶过去,只用眼睛看着言修川。
刘心心领神会,催促道:“郎中令,快来伺候陛下。”
言修川实在不愿,他嘴唇紧抿,“臣只负责护卫陛下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这伺候人的功夫,不是他该做的。
皇帝执着的对他伸出手。
时间慢慢流逝,忽然烛火发出哔啵一声,爆出一枚耀眼的火花。
言修川被皇帝这种无声的目光看得浑身像针扎一样。
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去,让皇帝搭了上去。
“这才对。”皇帝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两人之间靠得很近,这三个字简直像在言修川耳边呢喃一样。
言修川耳朵最为敏感,被这含着热意的气浪一吐,耳朵就红了起来。
皇帝好像发现了什么稀罕事,盯着言修川的耳朵看个不停。
“没想到三郎竟然这么腼腆,这和杀敌时的英勇之态简直判若两人啊。”皇帝含笑道:“但朕喜欢。以后三郎在朕面前不必拘束。”他用力抓住言修川的手,一捏,“三郎要明白,你在朕心中的地位,与他人不同,大大不同。”
言修川不是笨蛋。但此时,他宁愿自己是个笨蛋。这样他就能对皇帝的情意视若无睹,他就能对皇帝的话置若罔闻。
“陛下要去就寝么?”
言修川顺着皇帝往内室走。他嘴里跟皇帝说着话,眼角余光却不住看向刘心。现在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只有刘心了。
刘心一颗心也跟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样。他是个只有利益没有道义的人。如果面前向他求救之人不是言修川,而是另外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他十分乐意将他推向皇帝的龙床。只要能博得皇帝一笑,别说清白,就算牺牲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面前这人是言修川。皇帝虽然是他的主子,但言修川也能给他带来无穷利益。且不说每个月他从回风逐雪楼得到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就说通过言修川的牵线,他就能和朝中许多大官搭上关系。若没有言修川,这些眼高于顶的世族大家怎会愿意多看他一眼。
而且……言修川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说得更直白一点,恐怕就连目下宫中最得宠的淳贵人也未必及得上他。一旦得罪言修川,他无须费多少心思,只要在皇帝面前漫不经心的诋毁他两句,他这个大内官就当到头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兵行险着,先把言修川救出来再说。
反正皇帝对言修川志在必得,以后再有什么事,就跟他无关了。
“陛下。”刘心提高声音。
皇帝正想着今日如何留下言修川,没堤防被他一说,立刻就不高兴了。轻轻瞪了他一眼,“什么事?”
刘心赔笑道:“刚才伺令官送来绿头牌,问陛下在哪位娘娘那里就寝呢!陛下不发话,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看着怪可怜的。”
皇帝这才想起来,“啊,我都把这事忘了。”
刘心趁机道:“老奴这就让他进来……”
“等等。”皇帝叫住了他,“朕今日就宿在这里了,你让他回去吧!”
刘心面有难色。
皇帝勾唇,“怎么,你还敢管起朕的家事来了?”
“老奴不敢。”刘心连忙道:“只是今日太后刚把老奴叫去问话……”
皇帝听出蹊跷,“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太后关心陛下,问老奴这几日宫中的娘娘是否伺候得陛下舒心,若宫中没有可意的人儿,今年就要着手秀女大选了。”
皇帝想了一下,冷笑道:“太后真是关心朕的起居啊!是不是又有哪个娘娘在太后面前说嘴了?”他见刘心低头不答,便道:“是皇后?还是容妃?”
刘心艰难的道:“皇后统领六宫,现在又是年底,实在抽不开身。至于容妃,倒是在太后面前伺候了一回汤药,但也没待多久。只是……”
“说。”
“只是明贵人,倒是跟太后好好唠了一会家常,还把族人从家乡带来的特产孝敬给了太后。”
“明贵人确实很讨人喜欢,也懂得怎么讨人喜欢。”皇帝似笑非笑,“好吧,那就让伺令官进来吧!”
伺令官很快进来,恭恭敬敬的把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托盘。
皇帝的手指在排得整整齐齐的绿头牌上一一划过,慵懒的道:“三郎,你说朕今日该宿在哪个娘娘宫里?”
这话让言修川怎么答。
他只能老老实实的道:“臣不知。”
“朕也知道从你嘴里问不出什么。”皇帝嗔怪的看了言修川一眼,似斥责又似玩笑,“三郎啊三郎,你就不能说几句话哄哄朕么,哪怕是假的也行。”
言修川嘴唇嗫嚅两下,见刘心一直朝自己使眼色,立刻闭口不言。
皇帝没看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手指在明贵人的绿头牌上停顿了一下,又果断移开。
刘心心领神会,对伺令官道:“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明贵人的绿头牌脏了,这些日子就不要摆上来了。重做一块吧!”
皇帝的手指停在淳贵人上,“今晚就宿在芳华宫吧!”刘心不解,“陛下,淳贵人身怀六甲,恐怕不能伺候陛下。”皇帝看着言修川,慢慢的道:“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说说话心里也是高兴的。去安排吧!”刘心深深看了言修川一眼,眼中告诫之意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