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落脚处是个城镇。
镇子很安静,人们生活得也很简单,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苏姑娘,你睡了么?”
“还没有。”苏落拉开门,严溪就站在门外。
楼梯下隐约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声音穿过走廊,空旷回响。
“我带来了药……”
“什么?”苏落一时没明白过来。
“就是……”严溪平素不是拙于言辞的人,但现在面对苏落,竟然如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之前你病了,郎中开出的方子。刚才我特地出去抓了药,熬了。”
苏落这才注意到严溪里捧着的是一个药盅。笑了,“我还以为你给我拿了宵夜来。”
这一笑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严溪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出来。“你饿了?我即刻给点拿点吃食上来。”他转身就走。
“不用。”苏落拉住了他。
严溪眼眸微垂,苏落拉着他的手,虽然只是虚虚搭着,但彼此肌肤相触,体温交融。
顺着严溪目光看过去,苏落才惊觉自己竟然握着严溪的手。立刻放开。讷讷的道:“嗯,对不住。”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是我冒犯了姑娘。”严溪举起托盘,“苏姑娘,药还是趁热喝才好。”
苏落侧开身子,让严溪进屋。
烛火明亮,桌上还放着一本书。现在这个时辰了,床上仍然整洁如斯。
显然苏落没有入睡的意思。
严溪把托盘放在桌上,“姑娘担心追兵?”
苏落摇头,“有严公子在,我何需担心?”她拿起药盅,一饮而尽。
蹙眉,“好苦。”
严溪笑道:“良药苦口。”虽然这么说,还是拿出了一小碟蜜饯,“吃一块,压压苦味。”
蜜饯金黄,尚未入口就已经闻到阵阵甜香。苏落捏了一块蜜饯,若有所思。
“怎么?是否蜜饯粗鄙,难以入口?”严溪温声道:“姑娘且忍耐一下,等我们出了关,到了天刹海就好了。”说到天刹海,严溪脸上神采奕奕,“那里是世外桃源,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姑娘若喜欢吃食,那里自有来自各地的糕点大师傅,姑娘喜欢刺绣,那里有罪顶级的绣娘和姑娘探讨。而且……”严溪看着苏落道:“师父心性和姑娘很像,姑娘见了师父,一定引为知己的。”
“真让人向往。”苏落不禁露出微笑,小口小口的把蜜饯吃了。那股甘甜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把那份因言修川而生出的苦涩压了下去。“去了那里,是否就能忘记元安城的伤心事了呢?”
严溪愣了一下,立刻答道:“当然。”
“此处离天刹海有多远?”
严溪粗略算了一下路程,“快马加鞭,至少也要走半个月,中途还要跨越西川。”
“那就要经过曲双城了……”苏落低声道,轻轻一叹。
“我们明日就走吧!”严溪当机立断,“也许现在那些官兵已经发现我们不在山上了,也许他们正在追来的路上,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冒险。”
“不错,这镇子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若官兵合围,我们就是瓮中之鳖,难以逃脱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严溪正要起身。
苏落警惕的拉住了他。
咚咚咚,那人又在敲门。
“有何不妥?”严溪低声问道,“也许是伙计。”
“公子叫了伙计?”
“不曾。”严溪也觉察出不对了。越是小客栈越是势力,连送水这种小事都要打赏银两,大晚上的,那些活计更不会放着好觉不睡平白无故来献殷勤。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越发急促了,显然门外的人十分焦急。
苏落对严溪使了个眼色。
严溪守在门边,手上握着软剑。若来者不善,必定一击毙命。
苏落深吸一口气,猛的拉开了门。
那人的手还举在半空。
两人一照面,立刻惊呼出来,“是你。”
来人正是吴成昭。
苏落一把将他拽了进来,探头出去左右看看,见没有引起别人注意,立刻砰的一声把门合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闯下弥天大祸了。”
两人同时发声,谁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苏落沉声道:“你先说。”
“曹锟领了一千人的队伍,正往这镇子来。”
苏落大吃一惊,“他们怎知我们在这里?”
吴成昭冷笑道:“你也把皇帝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渡了河就没事了?他到处都有眼线,曹锟那支军队,正是向霸凌守军借调过来的,否则你以为他能这么快过来?”
“我们即刻就走。”严溪当机立断,回房拿来包袱。
忽然火光映上窗户,苏落支起窗子往外一看。镇上多了一支军队,人人手执火把,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镇上居民被人从梦中惊醒,见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茫然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孩子的哭闹声,妇女的哭喊声,男人的叫骂声响成一片。
“出不去了。”苏落蹙眉。
吴成昭略一沉思,“跟我来。”
苏落与吴成昭相识,严溪可不是。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处处提防,见苏落要跟吴成昭走,立刻拦住。“去哪里?”
“我父有一好友,你们去他那里避一避。”
严溪上下打量吴成昭一番,“你也是朝廷官员吧,你若设下陷阱,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吴成昭没想到星夜赶来跟他们报警,还被人质疑。一时之间反倒被气笑了,“我设下陷阱?我和苏姑娘言三郎相识一场,我干么害他们。”
严溪淡淡的道:“谁知道呢?也许为了邀功,也许为了脱罪。”
“脱罪?”
“苏姑娘行刺皇帝,所犯之罪非死不能赎清。皇帝既然连我们的藏身之地都知道,难道会不知道你们交情匪浅?若你不想个法子向皇帝表明忠心,恐怕以后你这官也不用当了。”
吴成昭呸的一声,“你当我稀罕当这官?”
“你不稀罕,你爹,吴丞相可稀罕得很。”
吴成昭说不过他,就转头去问苏落,“苏姑娘,你跟不跟我走?”
苏落犹豫不决。
吴成昭急了,“难道连你也怀疑我?”
苏落深吸一口气,“我信你。”
“苏姑娘,难道你就不怕……”
“现在这镇子上到处都是兵,就是我们不跟他走,也免不了恶战一场。既然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不如赌一把。”苏落深深看向吴成昭,“我信言修川看人的眼光,吴公子绝不是背弃朋友的人。”
吴成昭冲严溪得意一笑,“看吧,这才是我吴成昭的好朋友。不像你,小人之心。”
严溪扯动唇角,不予置评。
所幸大队人马尚未全部进入小镇,他们沿着墙根,躲在黑暗里,一时之间也没人发现。
既是吴丞相的旧相识,一定满头白发。当苏落见到那人时,却大吃了一惊。竟然如此年轻。
三间房舍带一处院子。
不大,足够让人藏身。
当那人按下机关,露出一条幽深的秘道时。苏落和严溪才知道此人为何能成为吴帆的好友。
吴帆交往的人,又岂是寻常人。
秘道一直通向镇外。当苏落和严溪走出秘道时,不禁用手挡住了眼睛。入秘道时是深夜,出秘道时已是朝阳初升。
“走。”苏落挺直背脊,她的面上满是尘土,双眼却灿若星辰。“我们去天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