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说得重了。
邓海再嚣张，也万万担当不起污蔑皇子的罪名。
只能咬牙道：“臣不敢。”
皇帝微微点头，“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他日你若找到了确凿证据，再到朕面前要人。到时候就算玉生不答应，也由不得他。你们两个，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倚重的臣子，为了区区一个婢女吵成这样，说出去让人笑话。都退下吧！”
虽然听着两不相帮，但明显是帮刘辰了。刘辰得意的瞟了邓海一眼，“父皇，那您歇着吧，儿臣告退了。”
他起身，正要走。
忽然皇帝道：“把那人留下来。”
刘辰心头突的一跳，假装糊涂，“什么人啊？”
皇帝却不容他糊涂，指着苏落道：“你留下。”
刘辰张了张嘴，皇帝一个眼风扫了过来，“朕这里不是慎刑司，也不是龙潭虎穴。怎么，担心朕把你这宝贝吃了？”
对邓海，刘辰还敢把脏水往他身上泼，对皇帝，刘辰什么都不敢做。
低头，躬身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怕这婢女还没调教出来，说话不得体惹恼了父皇。”
皇帝漫不经心的道：“那就杀了。”
刘辰咽了咽唾沫，趁着低头喝苏落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辰：自求多福。
苏落：放心。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得意的人换成了邓海。两人并肩退下，出到殿外。
邓海笑吟吟的道：“殿下素来小心谨慎，今日却为了一个婢女言辞犀利，若说没有蹊跷，就是傻子都不信。”
刘辰轻笑一声，“别人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只要陛下信就够了。邓海，我奉劝你一句，职责之内尽心尽力，职责之外，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邓海眼神一变，“殿下是在教训微臣么？”
“不错，孤是在教训你。难道你现在才听得出来么？”刘辰一反先前的小白兔模样，露出了钢牙利齿。他步步进逼，邓海不由得步步后退。“邓海，你是太尉的人，太尉是为孤做事。说白了，你，我，太尉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小浪急，你我若在船上争斗起来，这条船若翻了，岸上的人就拍手称快了。何必呢？”
邓海目光一扫，见周围的宦官虽然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目光一直往这边扫。
他笑吟吟，做出一副恭敬的神态，“殿下教训得是。今日的事，微臣自会去向太尉交代。但也奉劝殿下一句，你离那把椅子还远得很，不必急着摆出未来君主的模样教训微臣。能教训微臣的，只有陛下，太尉。别人，还算不上。”说完行礼，转身离开。
刘辰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而在殿中，皇帝留下了苏落，却不发一言，只专心致志的喝着手里的药。
殿中众人也不敢出声，除了烛火哔啵之声，就只有皇帝的小银勺子与碗沿撞击的声音。
每一次撞击，刘心心头就突的跳一下。
他几乎维持不住面皮上的笑容了。
好不容易皇帝喝完了药，他立刻接了过来。
侍女端上漱口的茶水，皇帝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片刻，吐在银盆里。
“陛下，这侍女该如何处置呢？”刘心适时递上巾帕。
皇帝好像此时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你过来。”
苏落慢慢走了过来，依旧低垂着头。
“看身段是个美人坯子，只不知这脸蛋长得怎样。刘心，你说呢？”
刘心笑道：“她低着头，奴婢怎看得到？”
皇帝心情很好，“猜猜看嘛，猜错了朕不罚你，猜错了朕……”他左右看看，随手拿起刚才把玩的一柄玉如意，“朕赏你这个。”
“哎哟，这太贵重了，奴婢可受不起。再说陛下平时赏赐给奴婢的财物已经够多了。”
皇帝笑骂道：“老货，等你猜中了在推辞都不迟。说吧，这人是无盐丑女还是绝顶美人儿？”
苏落的样貌刘心自然是见过的。说句实话，就算是皇帝后宫的莺莺燕燕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苏落一个手指头。
但刘心当然不能直截了当的回答皇帝，他做出一副冥思苦想样，“殿下素来眼光奇高，刚才又如此维护此女，想必……此女容貌不俗，才能得到殿下的欢心啊！”
“三郎你看呢？”皇帝忽然问言修川。
言修川实在不愿别人如此品评苏落的容貌，冷声道：“臣不知。”
皇帝讶异的挑了挑眉毛，“三郎生气了？为何？”
言修川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在皇帝面前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一次都是皇帝踩到了言修川的容忍底线，把他惹火了才会生气。而这，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现在见到言修川如此容易动怒，才十分惊讶。
言修川抿唇不语。
皇帝聪慧，略一想就明白了。
“难道是……为了此女？”
他对这婢女的兴趣越来越浓了，“抬起头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让玉生为了你，连邓海都顶撞了。能让三郎为了你，动怒。”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如同钩子一样，在言修川脸上微微一转，唇边的笑意也颇有深意。
刘心一见到皇帝脸上的神色就知道要糟，对言修川连连使眼色。
但言修川满腹心神都在苏落身上，对刘心的眼色视而不见。急得刘心差点要冲上去抓住言修川的衣领快速摇晃一番。
皇帝有命，苏落当然不敢不从。
她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当皇帝看到她的容貌时，三分好奇顿时变成了十分，饶是皇帝阅尽天下美人，也不禁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但这份痴迷和刘辰不同，这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对倾城容色的震惊。
这痴迷在皇帝眼中一闪而过，被冷静取代。
皇帝伸出一根手指挑起苏落下巴，“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别说玉生，就是朕也舍不得。”对刘心道：“你这大内官当得不称职啊！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儿竟然不报与朕知道，反而让玉生先得了手。老子抢儿子的女人，传扬出去终究不好听。”
言修川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冒了起来，今晚这两父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踩着他的底线，要不是刘心拼命打眼色让他忍耐，他现在已经抱起苏落凌空而去。
刘心心里苦啊，为了压制住言修川，他的眼睛差点抽筋。
而此时还不能不回答皇帝。“陛下在跟奴婢说笑话呢？陛下是这后宫的天，后宫的所有女人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他料定皇帝刚才是开玩笑，才敢顺水推舟。
但言修川不知道啊！他见刘心竟然敢怂恿皇帝将苏落收入后宫，登时炸了。
“陛下此举不妥。”
刘心双眼一闭，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蚂蚁钻入地下，眼不见为净。
“哦？”果然皇帝立刻看向言修川，“怎么不妥？难道此女不是宫中侍婢？”
“是。”言修川咬牙切齿。
皇帝又道：“难道这宫中的女人，有谁是朕动不得的？”
“没有。”言修川几乎把这两个字咬碎了再从齿缝中迸出。
“那朕此举有何不妥？”皇帝双眼灼灼，“三郎素来是个谨慎的人，竟然几次为此女动怒，朕实在不解。”
“臣只是为陛下清名着想，不曾动怒。”
皇帝大笑，“三郎就是嘴硬。”他伸手抚摸言修川蹙起的眉头，“看这眉头都皱得比山峰还高了，还说没有动怒？”
言修川猝不及防，等皇帝的手指碰到他眉头时才微微后仰避开。“请陛下自重。”
皇帝笑道：“再不自重的事朕都做过了，此时再说不会太迟么？”
言修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一股视线针扎一样向他射来。不用问，那视线肯定是苏落的。
他根本不敢看此时苏落脸上的表情。
“陛下胡说什么，我们何曾……”言修川深吸一口气，他脸皮没有皇帝这么厚，那件事实在说不出口。
皇帝爱极了言修川这副别扭的神态，忍不住再度调戏，“真该拿面镜子给三郎照照，你此时的模样，比那些初夜的女子更让人爱怜。”
“陛下。”言修川这次是真的怒了，他瞪了皇帝一眼，“陛下再如此说，臣即刻离宫。”
皇帝老身在在，身子往后一靠，舒舒服服的靠在了软枕上。
言修川被他看得浑身冒火，“陛下难道以为臣不敢这么做？”
“离宫，闯宫，朕又不是没见三郎做过。朕信，别说这种小事，就是再大的事，再无礼的事三郎都做过。只是……”皇帝慢悠悠的道：“此间大事为了，三郎朕舍得功亏一篑，抽身离开？”
皇帝实在深谙人心，短短一句话就制得言修川不敢动了。
“那就请陛下不要再……”言修川咬了咬下唇。“不要再戏弄微臣。”
半分恼怒，半分委屈，让皇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好好好，只要你不离开，朕不戏弄你。”皇帝柔声劝哄，“至于这婢女嘛……朕看也看过了，既然玉生舍不得，那就依旧送回他是宫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