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没说完,小灵子闪眼看到一个人影从面前晃了过去,吓得尖叫起来。
刘心狠狠打在他脑袋上,“叫什么,就是见了鬼也得给我把嘴巴捂严实喽。”
小灵子两手紧紧捂住嘴巴,惊恐的看着那团黑影。
刘心少了倚仗,身子摇晃了一下,吧嗒一声坐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爹,爹你怎么了?”小灵子赶紧去扶,“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吓坏了,一时忘了还扶着您。”
刘心痛得龇牙咧嘴,这会儿他可不是做戏,是真的崴到了脚。伤筋动骨一百天,言修川为了取信刘叙,专往他腿脚上招呼,现在又崴伤了脚。刘心不用看也知道这条腿必定是伤痕累累,脚踝高高肿起了。
“你看我这样还能站起来么?”
“那……”
“蠢材,背我起来啊!”
“哦哦。”小灵子连忙蹲下来,把刘心背到背上。
那黑影还缩在角落。刚开始以为是老鼠,但老鼠哪里有这么大的?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个人形,而且那人形还在不停蠕动。
小灵子简直是贴着墙壁在走了,他盯着那团黑影,一步步的蹭开。
刘心忽然拍了拍他的脑袋,“过去。”
小灵子简直连心脏都停摆了,“爹你疯了,那是……”他咽了咽口水,“那东西招惹不得的。”
“少废话,你爹手上的亡魂何止百条?要索命,找的也是你爹。”刘心冷笑道。
小灵子没有办法,用力闭一闭眼,背着刘心走了过去。
那黑影见他们过来了,反而更往墙角缩了一些。
咯噔,咯噔。
小灵子每走一步,心脏就缩一下,他决定过了今晚,一定要托人出去,找一处香火旺盛的庙宇去拜拜,去去晦气。
“永定王,你好啊!”刘心忽然道。
这一声出来,不止小灵子呆了,那黑影也呆了。
过了一会儿,那黑影才瓮声瓮气的道:“你知道是本王?”
竟然真是永定王?
小灵子眼眸瞪大,失声道:“王爷您不是在珍珑宫歇着么?怎会到了此处?”
那黑影慢慢站了起来,原来他之前是蹲着的,所以看起来才像个侏儒。现在一站起来,比小灵子还高一些。而且永定王早年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小灵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本王为何到了此处?这话你应该去问问永旭小儿。”
永旭是皇帝的字。皇帝成年之后,就是太后也很少这么叫唤皇帝了,永定王虽然是皇帝的长辈,但更是皇帝的臣子,他这么称呼皇帝,实在是大不敬。
小灵子不蠢,他见永定王脸上一片愤怒,又如此唐突的出现在这里,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装作听不见,赔笑道:“夜深露重,要不奴婢让人送王爷回宫?”
刘心一直没说话,现在忽然道:“小灵子,你把我放下来,然后远远的站开。若有人来,立刻告诉我。”
“可是爹,您的脚……”
“放心,我是崴了脚又不是残废了,站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快去快去。”
刘心素来稳重,他连续说两个“快去”显然事情很紧急了。小灵子快步跑开,给刘心望风。
“大内官,你这伤……不止是崴了脚吧!”永定王刘叙眼光很毒,只一眼就知道刘心受过杖责。
刘心动了动身子,因为扯动伤口,五官不由得扭曲了一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不是老奴为王爷求情,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求情?”刘叙奇了,“咱们并无交情,你为我求情?”他端详了刘心几眼,笑了,“大内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而我,只是他极欲铲除的顽疾。我实在想不出来,大内官会为了什么替我求情。”
“王爷不必想太多,不过是因为四个字。”
“哦,是哪四个字?”
“兔死狐悲。”
“兔死狐悲……”刘叙喃喃的道,长长一叹,“狡兔死走狗烹,想当年先皇再世时,我们兄弟几个是何等风光。没想到先皇一去,永旭小儿就对我们动了杀机。也是我天真,竟然想着能劝得动他……”
“紫碧殿中发生的事,老奴都知道了。”刘心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把刘叙最后的防线戳破了,“所以王爷不必防着老奴。现在宫中到处都是侍卫,老奴若想揭发王爷,就不会让小灵子望风,更不会站在这里陪王爷说这么久的话。”
永旭呼吸急促起来,“你知道?你……”他抓住刘心双肩,“你既看见了,那我的清白就可以昭告天下了。我不是存心刺伤皇帝的,我就是被他气糊涂了,那刀……”他直到现在还想不通。“我也不知道那刀怎么就刺到皇帝身上了。我不是存心的。”
刘心暗道:你当然不是存心的,因为那刀子是郎中令用了暗劲,引得它偏了方向。否则按照你那胆子,让你刺伤皇帝,就算等到海枯石烂也未必能够等得到。
他见刘叙一脸懊悔,便劝道:“王爷啊,现在再说这话还有什么用?老奴虽然相信王爷不是存心的,但皇帝不相信啊!皇帝若不相信,天下人自然也不会相信了。王爷也不用指望老奴能帮您说什么话,您看看老奴身上这伤就明白了。老奴只是委婉的给王爷求个情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倘若当着陛下的面说王爷是清白的,是无辜的,是那刀子自己长了眼睛往陛下身上撞……老奴这条命还要不要得哟!”
刘叙也是昏了头才去求刘心,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面前这个阉人帮不了他。
“难道本王只能在这里等死么?”刘叙想到当年的雄心壮志,再对比现在的凄凄惨惨,不禁悲从中来。他抬头望着暗沉沉的天,眼眶一红,一行热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老奴可以帮王爷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王爷能够出去,多少大事图谋不得?”刘心的声音充满蛊惑。
“你愿意帮我?”理智上刘叙是不愿相信的,阉人,是个没有根的东西,谁给的好处多就跟谁。他现在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若被抓到,即刻身首异处。这个阉人为何要帮他。但情感上他是愿意相信刘心的。刘博被软禁,他的兵远在藩镇,现在唯一能够帮他的人只有刘心。这个阉人是救命稻草,一个已经快要溺死的人,又怎会去管这根稻草是怎么出现的呢?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奴婢若说没有,王爷一定不会相信。”
“是。无利不起早,易地而处,若没有好处,本王也不会甘冒杀头的风险去救助一个没有关系的人。”
“那奴婢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刘心压低声音,眼中满是野心,“倘若王爷大事能成,奴婢只求王爷能让奴婢成为后宫第一人。”
刘叙笑了,“大内官已是后宫诸人中的最高位份,你还想要什么呢?”
刘心冷哼一声,“这个名头是虚的。郎中令处处压制奴婢一头,还说什么后宫第一人呢?”
刘叙点头,“本王明白了。你是想要本王杀了郎中令?”
刘心咬牙,用力点头,“正是。”
刘叙哈哈大笑,“郎中令,言修川,他也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
“得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刘心伸手一指,“请王爷顺着这条道一直走,到尽头往右边拐。那里有一处小门,是御膳房送菜肉的地方。此处守卫薄弱,最容易通过。”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连老天都助王爷。此时走,再过半个时辰,正好是侍卫换值的时候,无人守卫,王爷可趁机逃走。”
刘叙心有疑虑,“这条路虽然偏僻,但路上没有遮掩,若被守卫发现……”
刘叙双手一拍,“这不难。小灵子和王爷身材差不多,请王爷委屈一点,换上小灵子的衣服,旁人就再也发现不了了。”
“命都快没了,还说什么委屈。”刘叙对刘心深深一弯腰,“倘若今日能逃出生天,大内官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凡我有的,大内官必定有。”
刘心连忙侧身避过刘叙大礼,“王爷行这么大的礼,奴婢可不敢当啊。”
说完就叫小灵子过来,和刘叙换了衣服。
小灵子虽然满心不解,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换好衣服后对刘叙道:“我爹腿脚不便,麻烦王爷背着我爹,这样纵然遇到守卫,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又对刘心道:“爹,我先找个地方蹲着去,免得日后见到了人不好说。”
“小兔崽子,算你机灵。”刘心夸奖了一句。
刘叙蹲下来,学着小灵子的样子把刘心背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就算路上遇到了侍卫,见到刘心也是客客气气,更别说盘查刘叙了。
小门边空空如也,刘心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对刘叙道:“王爷快走,一直走,别回头,如果遇到人盘问,就说是宫里宦官出去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