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枫被说得面红耳赤,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宣蕴华,也只服宣蕴华。别人说的话再有道理,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宣蕴华见她嘴唇微动,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惹恼了蓝清婉,立刻呵斥道:“你且退下,不要再说话了。”
“郡主!”紫枫叫了一声。
宣蕴华冷冷横了她一眼,逼迫她退下。
“蓝姑娘,这奴婢被我骄纵坏了,回去以后,我一定狠狠责罚她。”
“也算不得什么,小丫头嘛,心直口快。”蓝清婉睨了沁雨一眼,“你也是,一张嘴巴跟爆豆儿似的,噼里啪啦,我拦都拦不住。郡主,你千万别见怪。”
宣蕴华见她不像作伪,才放下心来。“姐姐,这药……该怎么用呢?”
“这药一旦捏开蜡层,便要赶紧服下,否则就会失了药性。”蓝清婉谆谆嘱咐,“你回去之后,用热水送它服下。一个月服一丸,三个月后,保管你父王生龙活虎,再无病痛。只一条,服药期间忌大喜大悲,一定要保持心性平和。”
宣蕴华喜不自胜。她握着这个小小的木盒,如同握着天下至宝。“姐姐的恩德,我毕生难忘。请姐姐受我一拜。”说完起身,倒头便拜。
蓝清婉赶紧去拦。可是一抬手居然拦不住,可见宣蕴华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心感激蓝清婉。
“妹妹何必这样。”等蓝清婉将她扶起来,宣蕴华已经拜了三拜。“你是郡主,我只是白身布衣。让人看到,又要生出是非了。”
宣蕴华却不在乎,爽朗一笑,“这房中只有你我四人,有谁会知道。姐姐待我一片赤诚,这么贵重的药丸,说给就给了。我只拜了三拜,实在占了个大便宜。”
蓝清婉被她逗笑,“好啦,你毕竟是郡主,不宜在此处多留,还是早点回去吧!”
宣蕴华点头,依依不舍,“姐姐,我以后还能常来么?”
“恐怕不能。”蓝清婉沉吟,“府中诸人都知雪夫人对你是什么心思,你来得多了,难免惹人非议,说……”她咳嗽一声,“说你爱慕言大人……”
宣蕴华轻哼一声,“言大人固然是个好儿郎,但难道天下的女子都要去爱慕她么?”她眼眸一转,“别人要怎么说由得他们去,人生苦短,我若把什么都放在心上,那才活得没滋味呢!”
蓝清婉双掌一拍,“妹妹这话,真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她吩咐沁雨,“日后郡主若来,奉上好茶,别让郡主笑我寒碜。”
宣蕴华果然言出必行,从那日之后,隔三差五就来雪府。雪君轩一心想促成这段姻缘,当然对她的到来欢喜至极。但她很快发现,宣蕴华居然对言修川没有一点情意,一来府中就直奔蓝清婉的院子。一待就是一日,有时候连晚上都宿在了那里。
弄得言修川十分不满,向蓝清婉抱怨道:“婉儿,你天天和她黏在一处,将我置于何地啊!”
蓝清婉便把言修川当做青儿去哄,灌下迷魂汤无数。
而在外人眼里,只看到宣华郡主和丞相大人出双入对。一向不尽女色的言大人,却对宣华郡主温柔缱绻。
这些流言很快传进了刘萱的耳朵。她把一只茶杯捏碎了,碎裂的瓷片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一滴滴流淌下来。
“我原以为宣蕴华会和那贱人斗得你死我活,没想到不仅那贱人没离开雪府,就连宣蕴华也入了言修川的眼。”她把梳妆台上的钗环全都扫了下来,“他要怎样,两个都娶么?”
柔儿赶紧命人将一地金玉捡起来,“郡主莫恼的,当心伤了身子。”
刘萱抚摸着刺痛的膝盖,“身子,我这身子已经被伤成了这样,我还怕什么?”她咬住下唇,“你派去雪府的人怎么说?”
“奴婢无能。奴婢花了重金,也只能收买外院的一个粗使丫头,得来的情报实在有限。”
“说。”刘萱盯着外面,沉声道。
“那丫头说……说……”柔儿一咬牙,闭了眼,“那人说言大人对宣蕴华很好,每次她来府中,总是又说又说。还陪着到城外去踏青。”
“那雪君轩呢?她又是什么态度?”刘萱最在意雪君轩。倘若雪君轩将心思都转到了宣蕴华身上,她还有什么指望?
“雪夫人……也对那宣华郡主好得很。看情状,是把她当做言府的女主人了。”
“混蛋!”刘萱怒喝一声,“贱人,贱人。蓝清婉是贱人,雪君轩也是贱人。”她双目充血,“我真恨那把火没把她们都烧死。她们若死了,整个雪府就都是我的了。丞相夫人的位置也是我的。谁都抢不走,抢不走!”
她越说声音越大,一干侍女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作声。
柔儿生怕她将沁芳宫外的人引来,便捂住了她的嘴,“郡主,不可大声,万一让陛下听见……”
刘萱双手一挥,将她推得一个趔趄,“就算陛下听见又怎样,我怕什么。父王对我不闻不问,陛下也不理会我,我的腿瘸了,他们就都把我当做废人了。如今,我还怕什么,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慢慢跪倒在地,呜咽着哭了起来。
“郡主不要悲伤,你还有柔儿,还有柔儿啊!”柔儿抱住刘萱,为她拭泪。
刘萱哼道:“你只是一介奴婢,能做什么。”
柔儿目光一寒,附在刘萱耳边低低的道:“郡主,皇室之中能和言大人婚配的,除了郡主便是那宣蕴华。倘若……”
刘萱怔怔抬头,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颤巍巍的落了下来。
“你是说……”
柔儿深吸一口气,“郡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要保住丞相夫人的位置,就只能这么做。”
刘萱用帕子拭了泪,唇角一勾,“就依你。”
三日后,皇帝心血来潮,在清和殿中大摆宴席。
蓝清婉坐在一干贵妇中间,眼睛虽然看着歌舞,脸上却是兴致阑珊。
“姐姐,觉得无趣么?”宣蕴华低声道。
蓝清婉诧异回头,“你怎会到这里来,你方才……”她看过去,只见宣蕴华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
“她是我好友,我跟她换了位置。”宣蕴华低笑,“姐姐再忍一忍,等陛下走后,就能尽兴了。”
“妹妹果然很有经验。”蓝清婉侧头,避过众人目光,悄悄打了个哈欠。“我早说不来,你偏要拉我来。唉,在这里坐着,倒不如我在院中弹弹琴,配配药。”
“姐姐没来过宫中嘛,我以为……”宣蕴华抿了唇儿笑,“既如此,待会儿我们找个空档到外面去。陛下走了,谁还管别人怎样呢!”
蓝清婉含笑点头,“你这主意不错。”
过了一会儿,皇帝果然退席了。蓝清婉正要寻个借口离去,闪眼却见刘心走到言修川面前,跟他说了几句话。
“姐姐在看什么?”宣蕴华见她定定看着那处,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大内官,姐姐认得么?”
她当然认得。陛下的忠仆,陛下的走狗。
刘心的身子正好挡住蓝清婉的视线,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几句话后言修川就站了起来,随刘心去了。
她大急,连忙跟了上去。
“姐姐,你……”宣蕴华想拉住她,但旁边一名贵妇上来跟她说话,阻住了她。
宫中走道弯弯绕绕,蓝清婉一路紧走慢赶,每每快要追上了,谁知刘心左一转右一绕,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走了一阵,一阵风起,刮得一树落叶纷纷扬扬,迷住了蓝清婉的眼。
“该死。”她低咒一声。
风停云歇,早已没了刘心和言修川的踪迹。
蓝清婉跺脚,站在原地等了一阵,自知无望,只能恨恨离去。
清河宫中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她坐回位置,觉得口渴,便斟了酒饮。
宫中的酒并不浓烈,尤其是给贵妇们喝的酒,甜滋滋,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甜水。
只是甜水也会醉人。
蓝清婉不知不觉饮了半壶,脸颊染上绯红,一双剪水明眸也渐渐迷蒙起来。
“姑娘,别饮了,该回去了。”沁雨齐声劝她。
蓝清婉本就生得极美,醉酒之后更是媚态撩人,周遭已经有不少达官贵人将目光瞟向这边了。
蓝清婉懒洋洋的道:“急什么,三郎还没出来呢!”
沁雨压住她的手,把酒壶夺了过来,“姑娘别喝了,三郎进了宫,不会这么快出来的。”她见蓝清婉东倒西歪,便揽着她的肩道:“不如我们先回府去,三郎若出了宫,定会回去的。”
蓝清婉醉眼惺忪,手指摇来晃去,“你骗我,三郎,三郎肯定被那狗皇帝缠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向左右张望。
“奇怪,蕴华呢?她去了哪儿?”
“宣华郡主?”沁雨也觉得奇怪,“刚刚还在这儿的啊!”她想了想,召了一名侍女过来询问。
那侍女想了想,便道:“宣华郡主已经出宫了啊!”
“出宫了?”蓝清婉压根不信,“我还没走,她怎会走了?”她站起来,头晕目眩,不得不扶住沁雨的手,“扶我出去,我要找她。”她心中掠过一丝不详,总觉得有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