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吧!”
她单膝跪下,看着头顶砍下的剑,闭幕等死。
几声惨叫,面上一热,有血溅了上去。
“娘!”青儿紧紧抱住了她。
蓝清婉全凭一股心气支撑,整个人早已虚弱不堪,现在她心心念念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她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蓝清婉睡得很不安稳,她陷在黑暗之中,噩梦缠身。
“再这样下去不行。”沁雨拿下蓝清婉额头的帕子,绞了冷水敷上。“阿惠,你去药铺抓几服药吧!”
“不行。”秦惠摇头。
“可是再这样下去,姑娘就……”沁雨摸摸她额头,“你看,这额头滚烫滚烫的。”
“沁雨,不是我不愿去。刚刚我出去打探消息,就觉得不对,要不是我警醒,已经被人跟上了。”
“你说那些人还不肯放过我们?天子脚下,竟如此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沁雨恨透得咬牙切齿,“严溪公子的尸骸还在栖霞山上放着,要是姑娘知道公子暴尸荒野,不知该有多心痛。”
秦惠叹一口气,耳朵忽然一动,对沁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走到门边往外张望了一下,回来。“严溪公子的事,青儿还不知道。你我说话要小心。”
那晚他们走得急,青儿一心挂念蓝清婉的伤势,在沁雨和秦惠的刻意隐瞒下,竟不知道严溪已经身死。也幸亏他不知道,否则依青儿的性子,只怕要把元安城闹他个翻天覆地了。
“这还用你说。”沁雨抹了抹眼泪,“虽然是早晚都知道的事,但能多瞒一天就多瞒一天吧!”她叹一口气,“你轻功比我高明,不如等会儿趁天色暗了,偷偷去药铺请个大夫来,姑娘的热症实在等不得了。”
元安城的药铺都有大夫坐镇,病人问了诊,顺手抓副药,既方便了病人,药铺也赚了钱。当然这类在药铺中坐镇的大夫医术都不如何高明,比不得单独开诊的大夫。幸亏蓝清婉这热症也普通,多半是淋雨受惊过度所致,一般的大夫也能对付着了。
而沁雨口中的“请”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他们如今被人追杀,所谓的请,自然是不必问人家愿不愿意,直接把人掳来。
秦惠心领神会,“你啊,不去做山大王真是屈才了。”说完就要出门。
“哎,等等。”沁雨叫住了他,左右看看,从房间的一角拿出一个斗笠戴在他头上。退后一步,觉得还是不妥当,干脆把他的发簪抽开,把头发弄得凌乱一些。
秦惠失笑,“你这是做什么,要把我打扮成叫花子么?”
“要不是你身材太好,我怕穿了破烂衣衫便宜外人,我还真这么做。”沁雨在他头上胡乱抓了两把,再绑他把斗笠重新戴上,“好了,等会儿出去你切记低头,莫要看别人。”
“我知道。”秦惠在沁雨额头一吻,“照顾好姑娘,也照顾好你自己。有事,便去隔壁把那小坏蛋叫醒。他顽皮归顽皮,武功还是不错的。”
沁雨点头,推了他一把,“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快点去吧!”
秦惠出门后,沁雨守在蓝清婉旁边。
过了一会儿,青儿也醒了,像只小奶猫似的缩在床边,抱着蓝清婉的手。
“沁雨姑姑,我娘会没事吗?”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得很,现在忽然变得这么脆弱,让沁雨十分心疼。
“放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青儿嗯了一声,将头伏了下去。
炉子上的水开了,咕噜噜冒着泡。
沁雨用毛巾盖在提把上,把壶拎了起来。
“青儿,来喝水。”她把水放凉,递了一碗给他。
青儿摇头,“我不饿,沁雨姑姑,你喝吧!”
“怎么会不饿呢?”沁雨一点都不信,“今天你都没东西。”短短一个晚上,青儿白嫩嫩的脸庞已经消瘦了下去,“我跟小儿要点东西来此,面条和馒头,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青儿还是摇头。
“胡说。”沁雨才不听他的,转身就走。
青儿拉住她,低声道:“沁雨姑姑,我们身上没钱了吧?”
沁雨一怔,叹了口气,“再怎么样,都不会短了你的吃食,放心,一切有沁雨姑姑。”
青儿双眼湿漉漉的,“钱要省着给娘看病,青儿长大了,懂事了。”
沁雨心头一酸,偏了头去抹掉眼中的泪水。“小孩子家家的,这么懂事做什么。”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沁雨心中一紧,几步过去侧身站在门边,“谁?”
“是我。”
沁雨听出秦惠的声音,立刻拉开了门。
秦惠手里夹着一个中年人,肩膀上背着药箱。
“哎呀,走这么急,差点累断我这副老骨头。”那大夫被秦惠一路拉着急走,初时还能跟得上,到后面简直是脚不沾地。也幸亏秦惠还懂得体谅他,要不然等来到这客栈,他这双腿也不用要了。
“病人在哪里?”医者仁心,他顾不得休息,先去问病人。
“在这。”沁雨连忙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我家姑娘昨夜淋了雨,恐怕是受了风寒。”
那大夫两眼一瞪,“还没问诊,你怎知是什么病。既然你能未卜先知,又何必把我请来。”
沁雨担忧蓝清婉,被抢白了也没回嘴。
那大夫嘴巴虽然不饶人,医术还是不错的。他诊完了脉,开了药,叮嘱沁雨,“风寒入侵只是表里,病根在她心里。愁绪深重,心思郁结,这心结不解,这病就难好了。”
“您是说这热症退不了了?”沁雨担心蓝清婉的病,一听这大夫口气不对,立刻就急了。
“好与不好,我现在也说不了。先吃这几副药再说吧!”他抖了抖药方子,“若还不好,再来找我。”
沁雨接过药方,迅速扫了一眼,见上面的有几味药材要价不菲,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那大夫见她脸色不对,冷笑道:“怎么,心疼这几个钱?你既心疼钱,就不要想着治病了。”
“不是我们心疼钱,实在是……我们身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钱。”沁雨一脸为难。
那大夫压根不信,“我看你们身上的衣衫,不是富贵人家还穿不起,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出不起。”
忽然想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沁雨以为是水开了,看过去,炉子上并没有烧水。
青儿捧着肚子,脸颊涨红。
沁雨明白了,蹲下来看他,“青儿饿了?”
青儿默默点头。
秦惠皱眉,“我去叫小二送点吃的上来。”
青儿细声细气的道:“不用了,我们还要留着钱给娘看病。”
沁雨眼眶一红,抱住了青儿。
青儿自出生起,就是仆人簇拥,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就是扮成小乞丐,最落魄的时候,也懂得靠着武功去吃好喝好,如今为了蓝清婉,竟然连个馒头都吃不起。
沁雨越想越心酸,再看看蓝清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更是悲从中来。
她一向坚强,此时也不由得悲泣出声。
“罢罢罢,你们拿着这方子去我药铺抓药吧!”那大夫实在看不得这场面,挥挥手道:“去了那里,跟伙计说是马老大的话。”
沁雨没想到这一哭,竟然哭成了一桩好事。眨眨眼,“可是……可是白拿了药材,你怎么像你家掌柜交代?这药材也要花不少银子的。”
开门做生意,不赚钱反而亏了钱,掌柜面上如何过得去?
那大夫哈哈一笑,“不瞒你说,掌柜是我大哥,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沁雨大喜,和秦惠叫唤了一个眼色,“阿惠,还不好好把大夫送回去。”
说完两人对他自然千恩万谢。
送走了大夫,抓好了药,秦惠还顺便在路上买了两个馒头。
沁雨拿着小扇子坐在药炉旁轻轻扇风,青儿坐在蓝清婉窗前啃馒头。他真是饿得狠了,大口大口不带停的,还差点被噎住。
“慢点吃。”沁雨要看着炉子抽不开手,见秦惠袖着手坐在一旁发呆,便没好气的道:“你就不会给青儿盛碗水过去么?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在那里干什么。”
秦惠便斟了碗水给青儿递过去,“都说了让你别吃这么快,又不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沁雨一听不乐意了,呸了一声,“你怎么说话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连续遭殃,觉得这几日命途不顺,对这种神佛之事最敏感。
“我也就随口说说罢了。”
“随口说说也不行,赶紧呸三声,跟我说三声童言无忌。”沁雨催促。
秦惠无奈,只能照着她说的做了。青儿用馒头堵了嘴,吃吃的笑。
秦惠一掌拍在青儿脑袋上,“小毛头,敢偷偷笑话你秦惠叔叔。吃你的馒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