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误会了。”韩胜不敢松手。言修川握剑的手指紧得发白,他绝不是做做样子,他是真的想杀了蓝清婉的。
“误会?”言修川冷笑,“杨云姑姑,你怎么说?”
雪君轩已被放在贵妃榻上,她胸口的匕首没有拔出来,胸前白衣已经被血染得暗红。
杨云依在雪君轩身边,彷如幽魂。
“我一进来,便见夫人歪在椅子上,蓝姑娘就站在夫人身边,房中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虽没有指明蓝清婉就是凶手,但字字句句,都说她是凶手。
“蓝姑娘,你说句话啊!”韩胜急了,“你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蓝清婉抬眸,一一扫过众人。
这场景何其相似,当初在圣周国,她被云凤淞冤枉,言修川也是这样用剑指着她。
一样的狠厉,一样的绝情。
蓝清婉忽然笑了起来。
“蓝姑娘,你笑什么?”韩胜不解。
“我笑你们黑白不分,白白做了别人的手中刀。”蓝清婉一字一顿,冷若玄冰。
“蓝姑娘,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道声音在外面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分开一条道,刘萱走了进来。
“蓝姑娘,匕首是你的,房中只有你一个人,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刘萱眸中含泪,“蓝姑娘,雪夫人待你这样好,你也能下得了手,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言修川手腕一抖,将韩胜震开。
蓝清婉不闪不避,抬起了脖子,任凭那剑刺来。
韩胜被震得倒退一步,他大叫:“言修川,住手。”
那剑尖离咽喉只有一指之遥,若轻轻往前一松,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便香消玉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剑尖。
刘萱一颗心提了起来,真恨不得抓了言修川的手往前捅去。
韩胜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呼吸大一点,能将这剑往前吹去。
“要杀便杀,犹犹豫豫,不是男儿作为。”蓝清婉冷声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言修川将剑往前一送。
韩胜两眼一闭,不敢去看。
刘萱嘴角一勾,露出笑容。
但这抹笑很快便凝住了,这剑虽往前送了,却连一点油皮都没刺穿。
“把她锁起来,只留一个小孔送饭。”言修川话音方落,便有两个健壮仆妇将蓝清婉扭送回去。
“言大人,她杀了雪夫人啊,你怎能如此心慈手软。”刘萱简直不敢相信,都已经这样了,言修川居然还对这贱人留情。
韩胜皱眉,“郡主,这是言大人的家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了吧!”
刘萱深吸一口气,“韩大人此言差矣,雪夫人是一品诰命,她的生死,可不是一家之事。”
韩胜倒没想到这个。暗道:我竟忘了这个,这下子麻烦了,倘若郡主把这事告诉了廷尉,廷尉来拿人,就是三郎都护不住。嗯,也不知三郎是怎么个想法……
他看向言修川,言修川已经还剑入鞘,一脸疲惫。
“郡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言大人此时也没有待客的心情。”
待客?难道她是普通客人吗?
刘萱很不乐意听到这两个字,但现在言修川确实没心情理会她。
便柔声道:“三郎,你先去歇着,我明日再来。”
言修川略一拱手,“郡主请回,恕在下失礼,不送。”
韩胜和刘萱一同出去,但他故意让马儿落后,等刘萱的轿子过去后便转了回来。
门房见他回来,诧异:“韩大人不是刚出去么?”
韩胜懒得理他,一边走一边问,“三郎现在何处?”
“三郎已回了凝晖楼。”
韩胜便大步到了凝晖楼。
言修川颓然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几坛酒。
言修川皇族姻亲,高门贵胄,平日里就是喝酒饮茶都是说不出的贵气。
但现在他的神采仿佛都被抽走了,抓着酒坛就往嘴里倒。吞咽不及的酒水顺着脖子淌下来,将衣衫浸得透湿。
“你竟躲在这里喝酒。”韩胜一把将酒坛抢了过来,“喝酒就能解决事情了?懦夫。”
“还给我。”言修川伸手去抢夺。
韩胜脚步一错,言修川抓了个空。
竟然从他手里逃脱出去了?韩胜愣了一下,“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连站都站不稳了。”
“酒,我要喝酒,还给我。”言修川施展擒拿手去夺。他虽然醉得厉害,但武功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脑子还没清醒,身体已经自顾自发的动作了起来。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要喝。韩胜总算知道为何言修川在外面很少喝酒了,这酒量,简直连他都不如。
“主人。”龙靖云不忍言修川摔倒,伸手去扶,却被言修川甩开。
韩胜看到言修川这醉醺醺的样子就生气,“你给我醒醒。”他放了酒坛子,抓了言修川的衣领猛摇。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言修川即便醉酒也依然武功盖世。他这一抓,便被言修川一掌拍了出去。
胸口一痛,觉得自己骨头都断了几根。韩胜坐在地上,猛瞪言修川,“三郎,你好歹不分,混蛋。”
“韩将军,主人现在醉得厉害,你明天再来吧!”
“明天?明天他肯定还是这样子。”韩胜指着言修川大骂,“言修川,我告诉你。你就算把地窖里的酒都喝完了,你母亲也不会活过来,蓝姑娘的冤屈也依旧无法洗清。”
“冤屈?”言修川醉眼迷茫,说得很慢,“你说她是被人冤枉的?”
韩胜被他看得不自在,梗着脖子道:“反正我知道她是被人冤枉的。”
龙靖云皱眉,“韩将军,话可不能乱说。”
韩胜吼道:“龙靖云,你到底是帮谁?你要知道,如果蓝姑娘死了,你家主人一定会伤心一辈子,生不如死。”
龙靖云确实想让蓝清婉死,但也知道这女人若死了,主人一定会伤心一辈子。
他抿了抿唇,“我只是就事论事。现在人证物证具在……”
言修川头痛得厉害,捂着头叫:“都别说了,出去,出去。”
积威之下,龙靖云不得不听命。
韩胜可不管这个,揪了言修川的衣领起来,就往外面拖。
“韩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龙靖云立刻追出去。
“你别管。”韩胜拽着言修川走到水井边,把他往地上一扔。打了桶水就往言修川头上倒、
龙靖云阻止都来不及。
哗啦一声,言修川被淋了个透心凉。
韩胜还觉得不过瘾,又打了桶水往他身上倒。
深秋的井水,冰凉透心,言修川甩了甩脑袋,终于彻底清醒了。
“韩胜。”他吼道。
他一清醒,韩胜就怂了。
“我是在帮你啊!”韩胜一边赔笑一边往后退,“你再不醒,蓝姑娘就麻烦了。”
“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言修川咬牙切齿,“我没一剑杀了她,已是看在往日情谊的份上了。”
“你真想杀了她?”韩胜问道。
言修川避而不答,“这是我的事。”
韩胜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平日那个言修川。躲在这里有什么用,是非曲直,总要当面问个明白。”
“韩大人,今日蓝清婉都已经亲口承认了。”龙靖云听不下去了,插嘴道。
“她是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韩胜横了他一眼,“她那是承认么?反正我听不出来。”一把抓起言修川,拖着他往菊院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因为醉酒的关系,言修川双腿发软。
“去找蓝姑娘问个明白。她那样的女子,就算杀人也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这么蠢的手段,也只能骗过你们这些人吧!”韩胜越说越得意。仿佛他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菊院又上了锁。
韩胜看了两眼锁头,抓了言修川飞身而上,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不会连里面都上锁了吧!黑咕隆咚的。”
言修川站在门口不迈步。
韩胜推了他一下,“别像个木头一样,进去啊!”
龙靖云实在忍不下去了。主人在他心里是宛若天神一样的存在,这个韩将军居然对主人动手动脚,呼来喝去,一点都不尊重。
“韩大人,我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嗯,说的也是。我们进去,他们小两口不好说体己话。”韩胜抓抓脑袋,往言修川膝上踹了一脚,将他踢了进去。
龙靖云脸黑如锅底,手掌已经搭在了软剑上。
言修川一个不留神,人已经跌了进去。背后哐当一声,门关了起来。
这个混蛋。
言修川暗骂:等我把这些事解决了,一定把这账算清楚。
房内一片漆黑,没有人声。
“婉儿?”言修川恨自己,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张口却叫了她的小名。
没有人回答。
言修川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难道婉儿遭了毒手?
他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晃了一下。
火焰微弱,却已足够将房中情形看清。
无人。
言修川点燃了烛台,拿着它往里走。
“婉儿?”他又叫了一声,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黑影,一惊之下,差点一掌拍出去。
“今日没杀我,现在来杀也不算晚。”蓝清婉声音清冷,坐在椅子上如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