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挡在我面前做甚?”刘萱瞪着他。
言修川微微一笑,“郡主,下官若不将人证请出来,倘若你回去像陛下哭诉一番,下官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人证?
刘萱心里咯噔一下,但她很快想到言修川口中人证必是指杨云,瞬间又放下心来。
“你说的是杨云那个贱人?”以前杨云是雪君轩的陪嫁侍女,也是看着言修川长大的人,刘萱顾着言修川的面子,哪怕是做戏也好,对杨云也十分尊敬。但现在既撕破了脸,也没必要假惺惺作态了。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叫出“贱人”二字了。
言修川摇头,“不是杨云姑姑。”
不是?那是谁?
刘萱惊疑不定,她先去看蓝清婉,却见蓝清婉一脸云淡风轻毫不意外,显然是知道的。
刘萱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犹如被困在蛛网中一样,全身受制,而她却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在打量蓝清婉时,蓝清婉也在打量她。
刘萱明里暗里不知施了多少次毒手,数次险些取了她的性命。对刘萱,她不可谓不恨。再加上听了那人的坦白,知道她和言修川的多番误会也是拜刘萱所赐,更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她。
不,一剑结果了她还是便宜了她。她受了这么多折磨,和言修川生离死别,几乎反目成仇,绝对要让刘萱也深深体会个中滋味,才算报了仇。她最在意什么,她就要夺走什么。
刘萱想当丞相夫人,那她便凤冠霞帔,当着她的面嫁进雪府。
刘萱想手握重权,她便将她的权力夺过来,让她身败名裂。
她不是以郡主身份为荣吗?倘若人人都知道她犯下这么多恶事,杀的还是当朝丞相的母亲,那郡主身份也保不住了吧!
蓝清婉的目光宛若刀子,刺在刘萱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她狠狠瞪了蓝清婉一眼,真想把她那双眼睛挖出来。
言修川拍了两下手掌,一人走到他面前。
这人刘萱也认识,不仅认识,昨天晚上她们还同床共枕。
“柔儿?”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怎么站在那里,快过来。”
柔儿脑袋垂得低低的,双腿像钉在地上一样。
刘萱看看她,再看看言修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她忽然痛恨起自己的聪明来,倘若她不是那么聪慧,便不能看出言修川和柔儿之间的眼神交汇,便不会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只觉得全身恍若浸在冰水里,冷得彻骨。
“柔儿,你把那日对我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言修川温和的道。
柔儿嘴唇嗫嚅,声若蚊蚁。
言修川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和,“你是郡主的贴身侍女,她做的那些事,大半都有你的功劳。我让你说,是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若不要,那我也不勉强。”
柔儿把头垂得更低了,她的肩膀在颤抖。
刘萱冷笑,此时痛哭有什么用,你这个卖主求荣的狗奴才。
当柔儿抬起头时,眼眶红红的,眼中却没有半颗眼泪。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是那么清晰。“那日我陪着郡主拜访雪夫人,走到门外便听到夫人和杨云姑姑在说话。雪夫人说为了让青儿认祖归宗,会认下蓝姑娘这个儿媳妇。杨云姑姑问雪夫人,那郡主怎么办?雪夫人便道,郡主身份贵重,自有更好的人来配她。”
众人发出叹息。柔儿是刘萱的贴身婢女,她说的话和杨云所说大同小异,两人同时指证刘萱,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你这个贱婢。”刘萱气恼,照着她的脸一巴掌打过去。
柔儿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柔嫩的脸颊上登时浮起五个指痕。
被大的人一脸平静,打人的人反而怔住了。
刘萱没想到这一巴掌竟然真能打到柔儿,言修川不阻止,柔儿居然也不闪避。
“贱人!”她又扬起手,但这次却被一只手扣住。
“言大人,你敢对我无礼?”刘萱又拿郡主的身份压他。
言修川轻笑道:“柔儿是你的奴婢,你要打要骂我绝不插手。只是在她将话说完之前,你不能伤她的性命。”
刘萱大笑,“她一个贱婢,何时变得这么柔弱。我一巴掌下去就能伤她的性命了?言大人,你武功盖世,现在握着我的手,怎不担心会伤到我的性命?”
蓝清婉缓步上前,柔声道:“郡主,你这用凤仙花汁子染的指甲好看得很啊!”
刘萱心中一颤,“你想说什么?”
蓝清婉伸出手指,顺着手腕慢慢往上,抚摸着她的指甲,“这指甲红得这么好看,可惜里面却藏着致命的毒药。只要弹出一点点粉末,就能要了对方的命。”
柔儿脸色煞白,立刻掏出巾帕狠命擦着脸颊。
蓝清婉笑声清脆,“此时再擦,不嫌晚了点么?”
柔儿委顿于地,死亡的恐惧将对刘萱的一点点愧疚压得荡然无存。“郡主,我服侍你这么久,主仆一场,你竟要杀我。”
刘萱狠笑道:“贱人,你还有脸跟我提主仆之情。我待你情同姐妹,你却要帮着个外人来陷害我?”
“情同姐妹?”柔儿慢慢站起来,直视刘萱,“我只不过是你养的一只小鸟,买来的一个小玩意儿,喜欢了,就给个笑脸。不喜欢了,就任意打骂。我若不机灵,早就像那些伺候过你的丫鬟一样,成了花肥。”
她笑得惨淡,“真心,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你待我不曾有过真心,我自然也不会用真心待你。”她对言修川盈盈一福,恭敬的道:“我母亲重病,多亏了言修川出手相救。我弟弟仕途艰难,也多亏了言大人指点迷津。言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当然倾心相报。”
刘萱被一个奴婢当众打脸,气得全身都在抖,她手腕被言修川扣住,便抬腿去踹柔儿。
蓝清婉弹指在她膝窝上一点,不知戳中了哪个穴道,她的腿便软了下去。
腿上无力,就是想站着也不行,她只能坐倒在地。
周围的人或站着,或坐着,只有她最失礼。
刘萱出身皇族,从小就被嬷嬷教导了最严苛的礼仪。就是吃饭都有章法,何曾想现在这样坐在地上,仰视别人。
那一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再看到身上这件华丽的衣裙,顿觉讽刺。这是她提前一个多月命人订制出来的,上面的每个绣样,每丝纹路都是精心裁制,只为了将她风华绝代的姿容展现出来。
今日清晨,她满心欢喜的穿上这件衣裙,想象着跟言修川并肩而立,接受众人的恭贺。
一切都是这么嘲讽。
她用力抓住裙摆,长长的指甲和掐进丝线,纠缠在一出。正如她此时凌乱而狼狈的心。
“贱人,贱人。”她喃喃自语,状若疯狂。
蓝清婉静静看着她,这副惨淡的样子,让她生出了兔死狐悲之心。
柔儿摸摸脸颊,冷笑道:“郡主的毒药,奴婢是亲眼见过的。既然奴婢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便将郡主做过的事,奴婢帮郡主做过的事都说出来吧!”
今日大戏一波接一波,众人一时犹如上了云端,一时犹如跌入谷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觉得十几年的惊诧加起来都没有今日的多。
本来以为柔儿出来指证,这场大戏终于落幕了,没想到这场大戏竟然才刚刚拉开帷幕。
不由得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之后的事便像杨云姑姑说的那样,郡主生怕自己丞相夫人的位置不保,便杀了雪夫人,嫁祸给蓝姑娘。你们只知雪夫人是被匕首扎死的,却不知在那匕首扎进去之前,夫人已经中了毒。那毒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不忍心,停顿了一下,“夫人便眼睁睁看着郡主将那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杨云听到此处,不由得放声大哭。她悲伤过度,竟然晕厥了过去。
蓝清婉掐着她人中,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醒来。
“杨云姑姑,你且听下去。这位美貌的郡主,还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呢!”蓝清婉声音清冷,如冬日寒风,让刘萱不禁打了个哆嗦。
“想必郡主房中一定还藏着这种毒药。”蓝清婉眸光一转,“郡主,你不是吵着嚷着要罪证吗?毒药,就是罪证。”
刘萱面沉如水,抿紧了唇不说话。现在她只期盼这些人还有一点惧怕,不敢踏入皇宫。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龙靖云已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时刘萱已如一张绷得紧紧的弓,无论何人从外面进来,都让她惧怕。
她紧紧盯着龙靖云,只见龙靖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那瓷瓶通体雪白,握在手中如同一块美玉。瓶身上画着一副美人图。
她心中剧震,知道大势已去。
“主人,这是从郡主房中搜出来的。”龙靖云将瓷瓶递给言修川,“原本是锁在一个小匣子里的,钥匙也只有郡主才有。听侍女说已经很久没用了,不知最近为何又用了。”
“还能为何。”言修川转动着瓶子,“这里面的毒药,必是用在母亲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