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有罪。”柔儿连连磕头，“奴婢帮郡主……哦，是刘萱贱人做了太多恶事，还派人伤了蓝姑娘。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
这个奴才也算聪明。
言修川睨了她一眼，知道自己想要了她的命，就一大清早的来求情。为了显示诚信，还在外面跪了这么久。肩膀上被露水打湿的印记也不知是真被露水打湿还是故意给自己看的。
“起来。”他冷冷的道。
“奴婢有罪……”柔儿哪里敢起来，一个劲的磕头。
“我说了，起来。”言修川蹙眉。
柔儿动作一顿，慢慢爬了起来，恭恭敬敬站在一边，连头都不敢抬。
“拿着银子，滚出元安城，不要让我看到。”言修川笑道：“倘若你踏入半步，即便我不出手，自然会有人替我出手。”
柔儿打了个寒战，刘萱恨她入骨，这种恨意甚至比言修川更甚。
“是，奴婢谨遵丞相之令，今生今世绝不踏入元安城半步。过了今日，在这个世上绝不会再有柔儿此人。”柔儿恭恭敬敬的道。
言修川嗯了一声，既不让她走，也不吩咐别的事。
柔儿一动不敢动，只觉得有万根钢刺扎在身上。
过了一会儿，只听言修川道：“那日你说刘萱派人杀了严溪，是真的吗？”
果然问到了。柔儿低声道：“郡主做下那么多恶事，也不差这一件。大人既想让此事有个了结，好解了蓝姑娘的心结。那么是不是郡主做的，有何分别。”
言修川微微一笑，指节叩击桌面，“不错，不错，你说得很对。”他目光灼灼，瞳孔深处一点寒星，让柔儿悚然心惊。“刑狱生涯慢慢，多加一重罪，便让郡主少受些苦楚，她该谢你。”
柔儿喉咙如同吞下了一枚苦涩的橄榄，连唾沫都是苦的。
她拿了银子离去，外头云霞渐渐散去，日头逐渐高升。
她将手背放在额头，忽然觉得那阳光分外刺眼。
那一日，郡主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如她一般看着头顶的太阳。
她叹息一声，将那包了银子的小布包攥得紧紧的，大步离去。
林荫小路上，一个人影站着目送她离开。
“那不是柔儿么，她怎么还在此处？”蓝清婉疑惑的道。
沁雨替她将披风系上，“早晨的风还是冷的，姑娘就是这般不爱惜身体。”她顺着蓝清婉的目光看去，眉头及不可查的微微一皱，“兴许三郎见她孤苦，没有去处，便收留了她。”
蓝清婉摇头，“这样背主求荣之人，还是早早让她离去了吧！”
走进书房，沁雨识趣的退下。这对有情人几经波折磨难，现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正应该好好说说体己话。
“婉儿来了。”言修川正在专心致志的写字，头也不抬。
“在写什么？”蓝清婉走到他身后，探了头去看。“字是挺好的，只是连在一起我竟不认得了呢！”她抿着嘴儿笑，“丞相日理万机，房中处处是机密大事，我不该来的。”
言修川落下一笔，用了印，将信放在旁边。
“口里说着不来，脚还钉在地上不肯走。真是口是心非。”言修川看着她笑。
“胡说，我这就走。”蓝清婉恼了，抬腿就走。
当然走不成，早被言修川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蓝清婉的脸蛋比天边云霞还红，捏了拳头往言修川胸口捶打。目光不住往里瞟。她知道那边有一间内室，以前她还叫苏落的时候，言修川便经常缠着她在里面胡闹。
“青天白日……”言修川呢喃着，似笑非笑的道：“我只是想试试看还抱不抱得动婉儿。你这么慌张，脸蛋这么红，一定想到了不好的事。”仿佛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他将蓝清婉轻轻放了下来。
蓝清婉的脸比方才还红，犹如一个蓄满了火药的木桶，轻轻一碰便炸了。“你，你就是故意逗我。”什么试试看能否抱得动，借口。她还不明白言修川么？一本正经的说着调戏的话，是他的拿手好戏。
“好了，不逗你了。”言修川忽然正色起来。
蓝清婉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立刻挺直了背脊，“出什么事了么？”
“嗯，确实有一件大事。”言修川肚中暗笑，偏偏面上无比正经。
“你说，我听着。”蓝清婉蹙眉，“是刘萱么？”
刘萱？他差点把这个女人忘了。哦，今早龙靖云仿佛跟他说了什么，确实跟这个女人有关。
“刘萱逃了。”
“什么？”蓝清婉刷的一下要站起来，被言修川按住肩膀又慢慢坐了回去。“廷尉署守卫森严，她是如何逃出去的？唐大人没有派人追击么？”一瞬间，蓝清婉的脑子里面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
“廷尉署的守卫应对一般人足矣，但若有心想尽办法去闯，也还是能闯进去的。”言修川淡笑道：“婉儿，这廷尉署你也进去过两三次，跟在自家院子里闲逛似的。”
“那怎么能比。”蓝清婉白了他一眼，“言大人武功盖世无双，有你护着，便是皇宫都能当成自家后花园。”顿了顿，咬唇，“哎，又被你带偏了。你快说说，刘萱是如何逃出去的，何人接应，那些人如今到了何处？”
言修川失笑，摊开双手，“这消息我也是今早才知，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
蓝清婉最恼他这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目光往地上一转，见言修川的脚正放在一旁。便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了上去，还左右碾压了一番。“那你还坐着干么，赶紧去廷尉署问问啊！那个唐大人也真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居然还不来找你商量。”
蓝清婉那一脚虽不痛，但言修川深知示弱的好处。喊疼的孩子才有糖吃嘛！
便哎哟呼痛一声，“婉儿好狠心。”他内力收发自如，内力到处，竟然将冷汗都逼了出来。
“你别想骗我。”蓝清婉哼了一声，“我不会信的。”可是眼角余光还是瞟了过去。
只见言修川脸色越来越苍白，头上汗珠滚滚而下，实在痛苦。
“你……你怎样了？”蓝清婉坐不住了。暗道：方才我那一脚也不如何用力啊，他怎会痛成正阳。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受了暗伤么？
想到当初在客栈窗户上看到的一幕，是了是了，当初他还吐血了，一定是受伤了。
这么一想，登时心疼得不行。
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又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汗，“三郎，你怎样了？”她既心疼，声音便无比柔和，如同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看到你，我就不疼了。”言修川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婉儿，我快要死了。”
“胡说。童言无忌，随风散去。”蓝清婉恼道：“青天白日，说话也没个忌讳。有我在，就算阎罗王在，我也能赶走他。”说完便拉了他手腕来把脉。
言修川催动内力，让脉息变得凌乱，若有若无。
蓝清婉从未见过如此脉象，一时心乱如麻。“无妨，我先为你扎针。”
“没有用的。”言修川靠在蓝清婉怀里，知道她看不到自己的脸，便放任嘴角微微翘起。他的婉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嗯，她若知道自己骗她，一定会生气，板起脸不理他。但为了知道那句话的答案，就算惹她生气也不在乎了。
“胡说，有我在，一定会好起来的。”蓝清婉细细的柳眉已经蹙成了一个川字，她想出去找人，言修川却不让。
“婉儿，你告诉我，你还恨我吗？”言修川气息微弱。
“不恨了，早就不很了。你我之间全是误会，你既没杀我夫君，我也没杀你母亲。一切都好好的，好好的。”蓝清婉的泪珠儿滚落下来，落在言修川的脸颊上。
“如果……如果严溪真是我杀的，你恨不恨我？”言修川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想成为婉儿的唯一，而不是排在某个人之后。
“怎会有这种事。”
“我是说如果。”言修川咳嗽两声，嘴角多了些许殷红。
蓝清婉慌了，“三郎你别说话了，我去找人。”
言修川紧紧抓住她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婉儿，回答我。”
蓝清婉哭着摇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我若真的恨你，那一刀之下，你还能活命么？我恨的，其实是自己。恨自己对你不够心狠，明明知道你是仇人居然还想着你，念着你，舍不得你死。”
这些话她压在心底很久了，若不是此时言修川命在旦夕，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她说得无比痛苦，言修川却犹如喝了蜜糖一样。要不是还记得自己装病装死，早就哈哈大笑出声了。
“婉儿，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他深情款款，眸光缱绻万千，“当初刘萱杨云姑姑指证你杀了我娘，我虽心痛无比，也没想过要杀死你。”他忽然想到一事，悔道：“若不是我太急，没有查证清楚便让那些蒙面人带走你，你也不会落入虎口，险些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