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得了云崇要来的消息,便在李家村盘了两座民宅,修葺整理,日日忙碌不堪,几辆马车来来回回的自镇上搬运东西,看得李家村民很是震惊。
这皇城来的人可真是富贵,这架势倒像是要把镇子给搬空了一样。
然而即便如此,能被大管家看得上眼的也寥寥无几,最终也只能凑合着。
等这边告一段落,大管家才想起来他这番是来送聘礼的,因着云崇先前的态度,大管家拿准了他的想法,知晓对方心里对这一家人满是芥蒂,并不如何想给脸面,是以他自己招了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送礼队伍,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才往李家去。
村子里却是被这件事闹翻了天,那样多的聘礼,走起来竟然能绕村子一圈,莫说李家村人,便是别的村落,也都被惊动了,纷纷来看热闹,待走到近前一看,连那些装东西的箱子都精美异常,寻常人家便是有一两个都该当宝贝传下去,在这里,却是最寻常的东西。
这些初来李家村的人,必然是滔天的富贵,看得人眼馋不已。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
“我怎么看着,这是要往李勤家去的?”
李采莲正在人群中,心里早有猜测,她自然比旁人更知道去自家的路该怎么走,尤其是,前不久,她还遇见了个人,那人当真是器宇轩昂,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若说对方回去后对自己念念不忘,然后托了人来说媒,也是说的通的……
只是她家里着实穷困,先前那个小杂种还在洛城云舟馆的时候,他们多少还能抠出些东西来,日子倒也能过得去。
可现在……
数月前,他与那男子遇见,心里欢喜的很,连夜央着她爹去了一趟云舟馆,想抠些银子出来,好给她添妆,没想到,云舟馆不知道何时竟然成了一片废墟,里面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一家人的财路就这么端了。
李采莲心里恨得牙痒痒,想着那小杂种最好是烧死在里面了,若是还活着,她铁定要给他扒下一层皮来。
然而现在……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李采莲脸上不由自主的泛出红晕,身边的小姐妹戳戳他:“这真是去你家的?你爹娘什么时候给你说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天啊,这些聘礼,几辈子才能用完……”
李采莲被这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把手上戴着的银戒指扒下来给了小姐妹:“你可别胡说,还不知道是为谁呢……”
“还能有谁,你家不就你一个姑娘吗?”
李采莲心里得意,眼角瞥见那领头的人果真进了他家的门,心脏顿时漏跳了两拍,却有激灵的已经凑上前来和她说好话,虽说话里话外都在打探那人的身份,可李采莲到底是喜欢被人吹捧,糊里糊涂应承了许多事,到后来才想起来要赶紧回家看看。
她这一走,身后便议论开来,李家村罕见的这样热闹。
然而李勤家里却更是热闹,大管家带来的聘礼太多,这院子根本放不下,只好一箱箱的搁在外头,
远远看去红彤彤一片,着实喜庆又显眼。
李勤搓着手和大管家说话,他如今才不惑之年,却生的很是苍老畏缩,若是不看他的眼睛,倒是像极了老实巴交没见过市面的乡下汉子,然而这人一抬头,大管家心里的厌恶就止也止不住。
那是一双写满了贪婪和欲望的眼睛,不见半丝清明,甚至堪称浑浊,连倒映在里面的人像也多了几分黑气。
“贵人喝茶,喝茶……”
那是家用的搪瓷碗,洗的还算干净,只是李勤递过来的时候,手上有土,全都抹在了碗沿上,大管家自然是碰都不打算碰的。
“您客气了,我不过是王府的下人,哪里敢当贵人二字。”
王府二字将李家一家老小唬了一跳,李勤有些回不过神来:“王,王爷?王爷怎么会往我……草民家里送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采莲一进门便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一瞪:“爹!”
李勤冷不丁被她惊得一哆嗦,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喊什么喊,有贵人在呐,哪有你说话的份,赶紧进去!”
李母在屋里朝李采莲招手:“采莲,赶紧进来。”
大管家听见这名字,不由侧头看了李采莲一眼:“姑娘芳名采莲?”
李采莲不防备他会和自己说话,顿时羞红了脸,虽说大管家比不上云崇,可到底是大户出身,气度见识不凡,加之相貌英俊,比之她见过的男子有过之无不及。
“是,民女闺名正是那二字。”
大管家微微一笑:“倒真是与我王府有缘。”
李采莲听得又惊又喜,也顾不上羞涩,张嘴就要问:“那这些……”
李勤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瞪了女儿一眼,方才的惶恐自脸上褪去,勉强挺直了腰板,和大管家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这么说,你这聘礼没有送错地方?就是给我李家的?”
大管家对他的前倨后恭并不以为意,只点点头。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神一个劲的往箱子里瞟,像是要透过箱子看见里面的金银财宝。
大管家自袖子里抽出一张单子,递给李勤:“请看,这是聘礼单子,可要一一核查?”
李勤哆嗦着手接过来,李采莲凑过去要看,被他拍开,却不肯就此罢休,仍旧在他身边抻长了脖子看。
可惜她只认得几个字,并不明白写的是什么,倒是李勤曾伺候书生许久,耳濡目染学了许多,这会看起来倒也勉强能认识。
他这里一边读,大管家就吩咐人将对应的箱子打开,摆在前头的都是些华美异常的物件,什么苏绣四扇屏风,落地珊瑚摆件,女子头面之类,这些东西却都是有规制的,莫说寻常百姓,就是名门贵妇,也不能轻易戴的。
只李家人却不知道,这些,只看见了物件金贵,眼中便流露出贪婪来。
这番验看,当真惹得李家村人人嫉妒,那些物件,他们此前从未见过,这冷不丁瞧见这许多,还是送给这样人家的,当真是眼睛都红了。
李家人纷纷出来,李采莲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都是七八岁年纪,正是人厌狗嫌的时候,一出来横冲直撞,一个说要这个,一个说要那个,险些将那珊瑚摆件碰到。
大管家却也不急,闲闲道:“这些都是御赐之物,莫说寻常人家,就是官户能有一两件也是祖上积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