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荷浑浑噩噩被带回了肃王府，被云崇脱去外袍，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哆嗦起来，他死死抓着云崇的衣裳，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不怕，没事。”
云崇安抚的亲亲他的眼睛，有荷把头埋进他胸膛里，轻轻蹭了两下，不动弹了。
云崇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宫里的事，虽说被贤妃下旨封了口，可安妃横叉一杠子，朝中内外倒是都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云崇一离宫，贤妃便带着人将安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杖毙了，安妃并没有说什么，只看了一眼。
贤妃便知道她这是故意的，有心问她为什么，却到底也没说话。
百姓们虽然不知其中私密，朝野却是闹的纷纷扬扬，尽管没人肯宣之于口，却是每每见面，总要交换几个隐蔽的眼神。
二人一夜未睡，第二日便要祭祖，有荷如今是不能出现了，云崇只怕再激怒皇帝，只好暂且搁置下有荷，让他安稳呆着，自己更衣洗漱，赶着吉时去祭祖。
然而还未出门，他心里便重重一跳，他回头看着有荷，对方也看着他，眼底却满是茫然。
昨夜对他来说，简直是最大的噩梦，那些光鲜亮丽，富贵高雅的妇人们，看着他的目光，仿佛他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
那是有荷最恐惧的眼神。
云崇又走回来，用力抱了抱他：“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变，你要信我，安心等我。”
有荷哆嗦着凑过去亲他，云崇和他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出门前将青衣卫雪衣卫玄衣卫都招了过来，将主院团团围住。
“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即便是皇兄，也不行！”
数百卫士齐齐应声，四婢看得胆战心惊，采薇闭了闭眼，身体微微一晃，采苓连忙扶住她，手上却是用了更多的力道，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可听清了爷的命令？”
采苓从未这样看过她，采薇看着她黑漆漆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怔愣，讷讷道：“你……”
采苓松了手，采薇一哆嗦回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看了采苓一眼，低低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既然是爷的话，我们做下人的，自然无有不从。”
采苓勉强一笑：“我进去陪着他。”
采薇点头，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皇家祭祖素来繁琐，且气氛格外压抑，因着昨日之事，朝臣宗室更是个个如锯嘴葫芦，不肯多说一句话，前面的皇上大皇子以及云崇仨人之间，更是半个字也无。
这一番折腾，直到正午才算消停，皇帝开口，留云崇午膳，云崇却也没有拒绝，在皇帝对面坐了下来。
午膳流水似的送了上来，肃王府也迎来了不速之客，尚丰海不曾想一进大门竟是空空荡荡一片，连个下人也不见。
……
云崇看了皇帝身后一眼：“皇兄用膳不需伺候么？”
皇帝一笑：“朕难得歇着，便也给他放个假。”
云崇低头：“皇兄宽和。”
皇帝指指面前的鱼：“东海新送来的，到的时候还是活的。”
云崇看了一眼：“臣弟不如皇兄宽厚，这鱼总也有刺，若是不小心，便要卡着，如鲠在喉的滋味，臣弟有些受不来。”
皇帝眉眼微微一沉：“随你。”
……
尚丰海未进主院，便看见乌压压一群人，顿时一愣，举了举手里的圣旨：“皇上有旨。”
……
皇帝饮了一杯酒，看了伺候的小太监一眼，对方便将手里捧着的盒子送了过来，皇帝抬抬下巴：“你打开看看，都是贤妃精心挑的。”
云崇将盒子推到一旁：“谢皇兄好意，只臣弟无福消受，有荷一人足矣，臣弟并无二色之心。”
……
尚丰海满头大汗，对着众人苦口婆心：“你们难道要陷肃王殿下于不忠之境吗？他十数年的经营，竟要为一个娼妓毁于一旦？”
……
“朕看你倒是不急着回去，还以为你是想通了。”
云崇把玩着酒杯：“臣弟素来是个死心眼，怕是没有想通的时候。”
皇帝吃了一口莲子，没剔莲心，很是苦涩，却是面色不改：“无妨，人总有糊涂的时候，朕身为兄长，总要多顾及你几分。”
云崇一笑：“臣弟也盼着皇兄，能多顾及臣弟几分。”
……
采苓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稳稳当当的，她握着有荷的手一紧，眼角顿时红了，她苦笑出来，眼角慢慢晕出一滴眼泪：“姐姐……你还是来了……”
……
“你到底年轻，许多事情并非你以为好才是好。”
“皇兄这话，臣弟听不懂。”
皇帝丢了筷子，磕着碗沿，一声脆响，宫人立刻跪了一地，兄弟二人彼此对视，寸步不让。
“朕为你做的，自然是为你好。”
云崇叹口气：“皇兄……当真要如此逼我？”
……
采薇端了一碗药，被她稳稳的搁在床边的矮几上，她看着采苓，脸上并没有表情：“王爷的一切，不能因为他而毁去……采苓，让开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
“云崇，当局者迷，你深陷其中，才无所察觉，不过，朕相信肃王府总会有明白人。”
云崇猛地站起：“皇！兄！”
那装满画像的盒子被打翻在地，里面的画像咕噜噜全都滚了出来。
……
采苓推了有荷一把：“快，出去，外头有人护着你！”
采薇眼神一利：“有荷，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王爷好！”
有荷看着采薇越来越近，脚下却黏住了，他不是忘了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跑。
……
皇帝瞥了一眼那些画像：“不喜欢也罢，朕会亲自为你挑选肃王妃。”
云崇直直的看着皇帝：“我云崇之妻，只有一个。”
皇帝不在意一笑：“无妨，你想为他立个牌位朕并不拦着。”
云崇死死握紧拳头：“我只要活得有荷！”
皇帝摇头：“朕只能允许你为他收尸。”
……
采苓陡然一声尖叫，有荷采薇齐齐一震，随即有荷在采薇的瞳孔里，看见了一个人影，以及他手里的利刃，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
云崇忽的一笑，眼底沉寂如死水：“皇兄这样自信？”
皇帝并不计较他的挑衅：“你行事素来简单粗暴，从不知，人心，才是世上最难琢磨之物。”
云崇一愣，皇帝眼底渐渐染上怜悯，却在下一瞬，见云崇又慢慢坐了下来，再不复方才慌乱：“皇兄所说不错，人心，本是最难琢磨的东西……”
……
采薇急急突进一步，一把抓住有荷的衣领，将人丢向身后，赤手接住对方利刃，借势反扭，直直刺进对方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