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义侯带着大皇子偷偷摸摸出城,宋怀忠也带着禁军将宫门团团守住,皇帝没有皇后,便由贵妃开口,将后妃皇嗣都集中在坤仪宫,静待前面战况。
厉王却仿佛并不着急,由着兵马在皇城四处喊叫,晚间才慢慢朝皇宫而来,此时有荷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但因着人已经到了皇帝跟前坐着,他心里到底还是紧张多一些,忍着便也能过去,却不想肚子不停叫唤。
皇帝脸色黑漆漆的看着他,有荷舔舔嘴唇,讨好的笑了笑,皇帝脸色更黑了些,却是将桌案上的一碟子点心扫了下去,有荷连忙捡起来塞进嘴里。
朝臣瞧着上面的这番动作,心里对那位闹的天下风风雨雨的肃王心上人多了几分打量,这位在皇帝眼里,仿佛分量不轻啊……
旁人却没有这般心大,他们纵然心里是不信厉王会成功的,可架不住这皇城被攻进来的太过蹊跷,而南北大营,现今仍旧没有半分消息。
明晃晃的火把聚成长龙,骤然朝着大殿奔来,朝臣心里都是一跳,却是宋怀中遣了人来护卫大殿,顺带传达战报,那人身上已经染了血,见着皇帝磕头行礼:“皇上,厉王兵分三路,将东南西三门围住猛攻。”
重臣倒吸一口气,独留了北门,这简直是在明摆着说北郊大营已经叛变,转投厉王麾下。
皇帝冷笑一声:“雕虫小技,肃王行伍多年,多是连北郊都叛了,朕这江山,早就亡了!”
皇帝说的斩钉截铁,朝臣心中一定,却仍是免不了有人心中嘀咕,胆战心惊劝道:“皇上,不得不防,宋侯爷与大皇子正往北郊去,不若现在就将人召回往南郊去,免得羊入虎口……”
“闭嘴!”
皇帝袖袍一挥,目光湛湛:“尔等无需多虑,不过厉王所用攻心计,况且……”
他眼睛一眯,嘴角勾着冷笑:“朕乃天子,断无弃百姓而逃之理,何况,朕承命于天,自有天助,岂会败于乱臣贼子之手!”
朝臣顿时噤声,右相上前一步,声若洪钟:“臣也以为,此乃天赐良机,助皇上斩去虎狼,保大启盛世。”
百官不情不愿,却无人敢反驳,不约而同跟在右相身后,齐声歌功颂德。
皇帝眼底冷意不退,脸色却是稍稍缓和,只摆摆手:“传令宋怀中,朕命他统帅宫中三万禁军,将来犯逆贼悉数斩杀。”
传令官领命而去。
林逸躬身请命:“草民虽出身草莽,却也习过兵法,若皇上信得过,林逸但凭吩咐。”
皇帝看着他,不等说话,便有人蹦出来阻挠:“皇上万万不可,此人与那逆贼厉王关系匪浅,此时应当将人压至宫门斩首,以振军威。”
林逸神情微动,却是没有开口辩驳,皇帝坦然一笑:“既是我大启子民,朕有何不信,只前面宋将军一人足矣,你便守住这金銮殿吧。”
林逸不想他竟真的敢放手用自己,先是一惊,再是一叹,这般胸怀,才当得起帝王二字。
他一抱拳,飞身上了屋顶。
皇帝往日多是虚心纳谏,朝臣言辞激烈些,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今日却是威严赫赫,一副独断专行姿态,容不得旁人有丝毫辩驳,虽说未曾武力震慑,却是眼神如刀,将朝臣压制的噤若寒蝉。
便是有荷也慢慢停了动作,不敢再吃东西,瞪圆了眼睛看着众人,紧绷的气氛,让他忍不住哆嗦,却是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他,滚烫的温度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万丰衣艰难笑笑,低声安抚:“皇上是明君,天命所归,定然不会有事,你日后……多劝着肃王,他们是天下至亲的兄弟,连皇权都插不进去,何况别的……”
有荷挠挠头,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便自顾自以为他是在嫌弃云崇还没来救驾,连忙解释道:“肃王很快就会来的,他走的可快了,很快就来了。”
万丰衣笑笑,声音低不可闻:“奴才自然是信得过肃王的……”
只是别人,他却是有些摸不准了,尽管因着那梦,他落到如今地步,心里却仍旧放不下,万丰衣时常想起,却觉得今日场景与梦中竟是如此相似。
只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固若金汤的皇城竟如同纸老虎般,一戳就破。
他脑子浑浑噩噩,却是残破不全的画面来回闪现,万丰衣总觉得自己的脑袋说不得不等铡刀落下,便要先自个给爆了。
宋怀中显见是尽了力了,却不想这一战到午夜,还是被厉王撞开了宫门,喊杀声仿佛瞬间就在耳边炸响,朝臣几乎是齐齐一哆嗦,纷纷推挤到龙椅旁边。
然而厉王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进来,毕竟三万禁军并没有那么容易死绝,而金銮殿门口还有带刀侍卫保护。
只厉王的笑声却十分清晰:“皇兄,可曾后悔当年未曾杀我?”
皇帝嗤笑一声,却是没有说话,厉王也知道这不是废话的时候,挥挥手,示意弓箭手准备。
“皇兄,你我手足一场,只要你写下退位诏书,本王自然会奉你为太上皇,让你颐养天年。”
皇帝自龙椅上站起来,漫步走到殿门口,右相紧随其后,太子看了外头一眼,脚步慢了片刻,朝臣短暂纠结之后,纷纷跟了上去。厉王笑的得意:“皇兄,靠着这群文臣武将,你还能撑多久?”
他眼底轻蔑之意鲜明,朝臣们却是顾不得生气,能做忠臣固然好,然而能活着才更让人热切。
御史先前唯唯诺诺,这会倒是来了精神,指着厉王大声呵斥,怒骂他乃不忠不孝,乃是豺狼恶鬼,必定不得善终。
皇帝知道他想求个名声,便也不拦着,厉王却未生气,只笑的越发阴冷了些:“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我倒想问问,这名声,是能保住天下,还是能保住妻儿?”
御史一僵,然而厉王已经抬了抬下巴:“送他一程吧,本王也做个好人,待攻下这里,便送你一家团聚。”
御史瞳孔一缩:“你!”
箭矢破空而来,御史来不及躲,只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厉王:“逆贼,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叮”的一声,箭矢被人斩落当下,御史一口气哽在喉头,没缓上来,将自己憋晕了。
林逸收了剑,看着云崇,面色晦暗:“你到底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