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冷笑,看着林逸的目光罕见的凶狠:“林逸,你总是这么蠢,当初本王失事,你上赶着凑上来,如今皇帝是瓮中之鳖,你又挤过去送死,你他妈是不是贱啊!”
他勃然大怒,情绪已然收敛不住,抬手就是一箭,那箭没有准头,虽是接二连三不停歇,却构不成威胁,林逸随手挥了几下剑,便挡了个干干净净。
他扯扯嘴角,仿佛觉得厉王这样发作,很是可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火气,他只淡淡道:“我从开始便说过,你错了,我心悦你,却不肯看你犯错,云峥,这天下不该作为你赌气的工具。”
厉王的脸色变幻不定,一时欣喜,一时恼怒,一时又有些不屑,精彩的很,朝臣看着林逸的脸色却是惊疑不定起来。
太子凑到皇帝身边:“父皇,这人不可信,他既然坦言心悦厉王……”
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语气也冷漠了许多:“说不得会在最后反悔,与其承担风险,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皇帝蹙眉,太子还不懂看人,林逸此人,虽说爱好奇特了些,却是坦坦荡荡,这些年他与云崇云峥纠缠之事,他略有耳闻,却也知道他是一直帮着云崇走动的。
这个人,纵然外人看来纠结的很,他本人却是十分坚定的,他有大义不可违,有情意不可变,虽是瞧着捉摸不透,却十分好懂。
只太子看不透,或者即便看透了,却不肯冒险,皇帝只摇摇头:“朕金口玉言,如何能反悔。”
太子还要再说,却见皇帝看着自己的目光带了些严厉,他连忙垂下头,讷讷认了错,皇帝轻轻一叹:“你须得知道,用人不疑。”
太子连连应声,心里如何想的,却是无人知晓。
宋怀中带着满身血带着一万残兵闯进来,向皇帝请罪,皇帝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做到如此,已是不易。”
这天下,毕竟只有一个云崇,以少胜多,并非易事,何况是仓促中应战,如今,他们只盼着能有援军及时赶到。
厉王一声令下,叛军齐齐上箭,林逸将皇帝护在身后:“还请皇上到殿内暂避。”
右相一把抓住皇帝的手:“皇上,快。”
皇帝点头,却是不忘看了太子一眼,却见太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厉王,眼底亮光一闪,他心头微微一颤,却是有摸不安倏忽而过,源头却是十分模糊。
一众大臣手忙脚乱的回了大殿,心头惊悸难平,厉王这架势,竟仿佛是这要逼宫成功的,南北大营的援兵也就算了,这许久不来,说不得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连城防兵也没有一人前来支援?
难不成数万人已被悉数剿灭?
皇帝心头阴云密布,一抬头却是一愣,空旷的大殿里,龙椅脚下窝着的俩人看起来格外醒目,却是根本没动弹过的有荷与万丰衣。
皇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这种时候,看见这二人不知死活的安然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只旁人却是浑然顾不得了,外头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右相瞧的都胆战心惊,时不时便有敌兵冲过禁军防线,向殿内杀来,却又被护卫一一斩杀。
大殿门口已经洒满了鲜血,连带朱漆大门的颜色也斑驳起来。
右相顾不得此举是否妥当,连忙招呼人去将大门关上,朝臣却是游移不定,眼下这趋势,倒像是厉王要得胜的架势,倘若此时关门,被厉王瞧见了脸……那位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该不会就此将他们恨上了吧?
右相冷笑,自己走了过去,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响起来,他心里多少宽慰一些,扭头一看,却是方才窝在龙椅脚踏上的少年。
也是个媚上惑主的东西!
右相的脸色一时变得十分精彩,然而对方却是浑然未觉,嘀咕道:“终于能关门了,这风好冷……”
右相一呆,心道肃王难不成是中了邪?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玩意!
然而两个人关门却比一个人简单的多,尤其是还有人趁机往门里钻,却被毫不留情的拍在了门外。
将门插死,有荷猛地一哆嗦,摸摸手上的血,一阵阵后怕窜上来,让他身上一阵阵发寒,然而却是很快就暖和了过来,他跑回万丰衣身边,往他身边挤了挤,小声道:“外头可真冷……”
他搓了搓手,却觉得手上一片湿润,垂眼一看,果然是一片水渍。
有未关严实的窗户被吹开,雪花随着北风吹进来,呼啦啦落了一地,却是转瞬便不见了影子。
大启六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早。
右相去关了窗户,被雪花糊了一脸,抬手擦了擦,却见远处一片火龙正蜿蜒而来,声势浩大。
右相瞳孔一缩,简直要怀疑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那火龙却是越来越近,带着藏在厮杀声里的齐整脚步声。
“皇上,援军!”
皇帝一怔,朝臣齐齐一震,争先恐后挤到窗户边上去看,却有人挤不过来,打起了大门的主意,不等右相反应过来,便将大门开了,等冷风吹进来,右相悚然一惊:“别开!”
然而为时已晚,箭雨呼啸而来,显见对方狗急跳墙,要赶尽杀绝了。
皇帝正要躲藏,忽听太子一声大喊:“父皇小心!”
只这一怔的功夫,箭矢已近在眼前。
即便是乱箭射来,也多的是人瞄准了皇帝,毕竟只有他死,这场逼宫,才算是得胜。
皇帝的瞳孔瞬间被映出一片金属冷色,甚至能感受到箭头上那更寒凉一些的温度,死亡似乎近在眼前,然而他仍旧是冷静的,思维甚至没有一丝的慌乱,即便明知躲不开,却还是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他侧了侧身体,弧度不大,他只能做到如此。
他只存着一个念头,但凡能留下一口气,便还有希望……
他着实放心不下太子,他还太年轻了,不足以担当起整个大启,或许他该留下诏书,让云崇继位……
混乱的念头还盘桓在脑海里,皇帝眨眼间便想过哪些大臣能辅佐朝政,他的后妃又该如何安置……身侧一股大力传过来,皇帝脚下一滑,便被什么人重重压在身下,这一下摔得有些很,皇帝有些懵,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却是一张淌满了献血的脸。
“万……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