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默默记住了老汉的话,时不时问一句,老汉不知不觉就将自己知道的都抖露出来了。
云崇握紧拳头,呼吸都多了几分暴戾,脸上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老汉心里失望的很,只当他仍旧没有死心,叹息一声便走了。
云崇在墙角蹲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李采莲再次出现,他才慢慢站起来。李采莲脸上带着几分羞红和喜悦,瞧见对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转身就走,微微一怔,随即怒上心头:“你什么意思!”
云崇回了屋子,关上了门,李采莲气不过,正要砸门,门却又开了,云崇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先前灰扑扑的袍子换成了黑色的锦袍,越发衬的他玉树临风,英武不凡。
李采莲忘了生气,愣愣看着他,云崇冷冷道:“去你家。”
李采莲连忙答应了一声,心里惊喜的很,这,这莫不是要去提亲?
她恨不得一路小跑,身后的男人看着走的不疾不徐,却是未曾落下半步,然而到了李家门口,他却忽的顿住,脸上的刻板出现了短暂的龟裂。
李采莲回头看了他一眼,羞红着脸跑走了,云崇愣了回神,想着这就是有荷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心里便慢慢变得柔软而酸涩起来。
他抬脚,一步一步走的十分郑重,仿佛瞧见一步远的地方,有个幼小的孩子在领着他慢慢往前走……
有荷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村子里忽然来了一群兵,领兵的将军长得英武不凡,很是好看,他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然而养父很快就拿着棍子追了过来,训他:“还不去干活,干吃白饭的混账玩意……”
他就不敢看了,然而那年轻将军去走到了他跟前,蹲下身微笑的看着他,问他:“我是云崇,要不要跟我走……”
有荷险些喜极而泣,他脱口道:“要!”
我跟你走,去哪里都行……
然后有荷便醒了,眼前是很寻常的窗帐子,他短暂的愣神之后,眼前慢慢出现云崇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只那张脸很快就消失了,有荷想起来,自己不久之前,应该险些丧命在厉王人手的刀下。
林逸端了饭菜进来:“你这一觉睡得倒是够久的,天都黑了。”
有荷抬头看了看外头,果然天色黑了,他挠挠头,小声道谢,又殷切的看着林逸:“你知道肃王在哪里吗?我很久没见他了,王府没有,别院也没有……”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脸颊都羞红了,林逸微微一笑,很喜欢他这幅样子,然而云崇去了那里,这普天下,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实在无能为力。
“我只知道,自你失踪后,他便一直在找你,只不过先前有人跟着,一个月前却是无人知晓他的行踪了。”
有荷一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也不知道吗?”
林逸失笑:“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有荷很爱听这句话,忍不住偷偷高兴了一下, 却又很快回过神来:“那我该怎么找他,我很久没见他了,很想……”
他忽的住了嘴,有些尴尬,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林逸一眼。
林逸比他更尴尬,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表明心意这种事情,仿佛是正主来做才对,他不好越俎代庖。
“如今皇城不安全,你若是不回王府,便尽快出城吧……”
他话音落下,外头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林逸瞳孔一缩,颇有几分不可置信,皇城有三万禁军镇守,又有南北两座大营,即便厉王抢占先机,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一天的功夫就能攻破城门。
然而不等他多想,便听见下面有人在喊:“朝廷动荡,外敌入侵,乃皇帝无道,轻信奸佞,今厉王顺应天命,清君侧,辅明君,匡社稷……”
声音越来越远,林逸的脸色便越来越沉。
厉王当真是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然而他心里仍旧觉得他不可能成事,即便云崇不在皇城,即便厉王轻易破了城门。
等等,辅明君?
林逸心中闪过一个猜想,满脸不可置信,他按住有荷:“我得进宫一趟,只怕朝中出了内贼,皇宫不保,在云崇回来之前,我得去保住皇帝,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有荷一把抓住他:“我我我跟你一起去,云崇他会去皇宫的,我去那里等他,我不会添乱的。”
说实话,将有荷自己放在这里,林逸也着实不放心,闻言稍一思考,便答应了,只是拿了斗篷将有荷从头到脚裹住,扛着人飞檐走壁往皇宫而去。
朝野内外,任谁都没想到城门破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没能及时应对,巷战未等展开,便已夭折,素来热闹的皇城,太阳还未落下,却已不见人迹。
厉王不知从何处来的一万兵马,百川到海一般自空荡荡的大街小巷慢慢汇集,将皇宫围住。
林逸动作够快,险险在宫门关闭之前进去了,金銮大殿上已是百官齐聚,瞧见进来的人举着肃王府令牌,心中本是一动,然而瞧见他确确实实只有一人,便又都消了心思,苦笑着退了回去。
皇帝看着林逸,点点头:“你就是林逸。”
有荷自斗篷中钻出来,看见皇帝,当下就是一抖,皇帝眉头一竖:“你怎么来了?!”
有荷哆嗦一下,结结巴巴道:“等,等肃王……”
皇帝简直怒不可遏:“糊涂,荒唐!”
有荷往林逸身后藏了藏,完全不敢看皇帝,皇帝瞧他这幅样子,实在发不出火来,便嫌弃的挥了挥手,怒道:“旁边呆着去。”
有荷便钻到了角落里,看着林逸不卑不亢的和皇帝说话,心里羡慕的很,却也知道学不来,本想找个熟人说说话,然而想来想去,他好像也只见过一个万丰衣,然而四处瞧了瞧,竟看不见人影。
他心里正纳闷,冷不丁听见上面皇帝说话:“将万丰衣带来,让他好好看看眼下这情形。”
有荷心里一松,本想着有个能说话的人就好,却不想那人一来,竟是一副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连站都站不稳当。
朝臣只知道他是犯了错,却不知道是什么罪名,如今看他这幅样子,还当是遭了酷刑,一个个心里一凛,竟不敢多看一眼。
万丰衣被扶着给皇帝行了礼,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眼底倒是真的带着几分喜悦。
皇帝一怔,猛地自龙椅上站起来:“你,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