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拉着采苓问清楚了经过,才将人放走,笑道:“难得这样好心。”
云崇早年为了平定战乱,身上大小伤势无数,又未曾静下心来调养,留了不少暗伤,御医嘱咐不能多饮酒,平常这四个丫头便看他看的十分紧。
虽然林逸送了不少酒来,采苓却只肯舀出一壶,喝几杯就没了,云崇掂量了一番酒壶,轻轻叹了口气。
“宫里传了信,请您入宫用晚膳。”
采薇只当没看见云崇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对那林公子越发不耐烦,明知道云崇不宜饮酒,偏要往这里送。
这四个丫头,乃是云崇生母留下的,预备着给他做通房,云峭哪里也有四个,只是前几年和厉王斗来斗去,死了两个,现如今,一个中了毒,常年不露面,一个掌着后宫,连皇后都要退避三舍,而他这好男色的,却连个身份都给不了。
云崇每每想起,总要对她们多些包容,长年累月下来,倒将她们的脾气惯了起来,诸如饮酒之事,云崇便拗不过他们。
索性在府里并无大事,云崇便回房换了衣裳,往宫里去了。往日出府,都是三管家伺候车马,今日却并不见人影,云崇不由问了句。
常随秉文回道:“仿佛是家里什么人挨了罚,去探望了。”
云崇身边出了随行的雪衣卫,只有两个常随,另一个唤作德纯,性子倒是和采苓有几分相似,说话素是直来直往,云崇面前,从不知拐弯抹角。
此时那德纯听见秉文这番话,便有些不满:“凡是都该摆在爷之后,哪里有私情胜过主子的道理。”
理是这么个理,然而三管家到底是府里有正经品级的,并不能随意指责,因此德纯也只是就事论事这一句,便闭了嘴。
云崇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偌大一个府邸,总要有规矩,即便他不提,也总有人主动维护。
一行人走后,三管家才匆匆赶到门口,看着云崇的背影,不由有些着恼。
他于子嗣上十分单薄,成亲十数年,也只有两个女儿,眼看着妻子人老珠黄,没忍住便养了外室,没想到,连着生了两个,竟然也都是女儿。
王府月例银子十分丰厚,别说四个女儿,便是再来几个,他也养得起,只是心里实在想要个儿子,几乎成了执念,这时候便有远方堂弟找过来,要将儿子过继给他。
三管家并不十分中意彭勇,现在也还没有松口,只是先带在身边看着,那小子虽然脾气不好,暗地里也喜欢欺负人耍威风,可到底也是自己身边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曾多说什么。
那张成有些眼力见,看出两人关系不凡,素来对彭勇多加照顾,这两年来,倒也顺风顺水,哪里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被打的下不了床。
三管家正去探望,半路上听见云崇要出门,下人房离大门有些远,即便他已经急急赶来,却还是迟了。
“罢了,先去看看那小子到底闯了什么祸!”
三管家急急而去,张管事见彭勇受了罚,心里十分忐忑,生怕三管家迁怒,便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那彭勇养伤,来了大夫,也先给彭勇看脉诊治。
彭勇已经缓过气来,正哎呦哎呦喊个不停,三管家听得心烦,将人都赶出去,虎着脸问道:“是怎么回事?!”
彭勇连忙喊冤:“叔父,您可得给我做主啊,那新来的王八蛋,自己做错了事,非要往我身上推,那采苓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什么心思,见人长的好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要罚我,就算还有旁人看见,替我作证了,她也死咬着我不放,我哪里得罪她了……”
三管家一愣,府里的四个丫头,旁人不敢轻易得罪,若是这罚是采苓开的口,即便是他也不能说什么,他不是没听出来彭勇的挑拨,只是心里分得清轻重,何况这彭勇也实在不值当自己做些没分寸的事。
“既是采苓姑娘罚的,你也只能受着了,养好伤之后莫要再往跟前凑。”
彭勇一愣,嚎啕大哭起来:“叔父,叔父,采苓姑娘罚我,我当然不敢喊冤,只是那个四儿着实可恨,明明是他自己做的,我让他自己承认,他偏要拉扯上我,还将那采苓姑娘激怒,让我也跟着受罚,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叔父啊!”
三管家眉头一皱,觉得这彭勇大约是言过其实了,这府里的人又不是傻子,谁敢真的不给他这掌权的管家面子?
彭勇见他不信,连忙道:“叔父,我可不敢骗你,是真的,我都说了您是我的叔父,他偏说一个三管家算什么,上面还有二管家大管家,昂子他们都听见了,我绝对没有撒谎!”
三管家在三个管家里年纪最大,但是职位最低,他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然而云崇不是好说话的人,那两个管家能力又都不在他之下,因此他即便不忿,也只能忍着,这一忍就忍了七八年,几乎成了一根刺,提起来就疼。
“好狂妄的小子,你且等着,这口气,叔父定然会替你出了。”
彭勇眉开眼笑:“谢谢叔父,谢谢叔父。”
有荷昏迷中人事不知,连采苓领了大夫来给他看伤都没有察觉,他自小便身子骨弱,如今十八岁的年纪,看着倒不如十五六岁的壮实,瘦瘦弱弱的,采苓看着他,忍不住去探他鼻息,总觉得这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死了。
大夫一把山羊胡子在手里捋了捋,摇摇头道:“这孩子先天体弱,这伤到了内里,怕是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免得日后受苦。”
采苓眉头一皱:“您也看看吧,他一个低等下人,哪里来的时间调养?这王府里还能养闲人?”
大夫乃是府里供奉的,与采苓众人都十分熟悉,闻言不由笑道:“这伤都在内里,若是旁人,这几鞭子倒也能硬挨过去,可他这身子早就糟蹋完了,那风月场里用的都是虎狼药……”
采苓震惊的站起来:“你说……他是什么人?”
大夫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由愣了愣:“这府里人的出身不都是明明白白的吗?这小子身上还带着药性,理当不会出错才对……”
采苓摆了摆手:“这事你知道就成了,莫要再入三人耳。”
大夫连忙应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开了药便走了。
采苓盯着有荷看了两眼,心想,怪不得长的这样好,原来竟是那样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