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风惊了,撩开帐子看他:“他们对你用刑了?”
有荷见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头一垂,掉下眼泪来,呜呜咽咽道:“我对不住你,让你平白受苦……”
紫风拍拍他的肩膀,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来,他淡淡一笑:“你太小瞧我了,这可不算什么,咱们可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笑的勉强,有荷垂着头只当自己没看见,很快收拾好心情,问紫风有没有药,紫风努努嘴:“在刑架旁边呢,倒是不少,你拿来我看看,别弄错了。”
有荷擦擦眼睛过去了,像模像样的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拣,紫风虚弱的笑笑:“看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识字呢。”
有荷没答话,片刻之后,拿着四五个瓶子走了回来,紫风眼中露出惊讶来:“你……”
“别说话了,躺好了,我给你上药。”
紫风斯斯两声:“看着惨了些,都是皮肉伤,这庄公子不愧是练武的人,下手可真有分寸,伤也受了,血也流了,内里却没伤着分毫……”
有荷看他动了动手,似乎是要举个大拇指出来,有荷连忙按住他,在他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上抹药,忽的想起来什么,迟疑道:“他怎么会对你……难不成……”
紫风小声的“啧”了两声,语气中满是无奈:“我也不知道,他这也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约莫是知道了我先前的营生,捉摸着要尝尝鲜?”
有荷听得心里不是滋味,然而却想不出话来安慰。
世上多的是人身不由已,没人会有那个闲心去听别人的苦衷,他们陷入了泥里,便一辈子都是脏的,谁会管你以前是个什么模样。
紫风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
如同紫风所说,庄闳下手的确有分寸,他虽遍体鳞伤,却都极有分寸,不过七八日便能好了的,若是这药够好,还能少受些苦,然而最难堪的却是那最隐蔽的地方,这会的功夫,紫风的底裤已经被血染了一片。
有荷去和人要热水,外头却没人理会他,他没办法,只好将桌上的茶水搁在杯子里放在火盆边上烤着,热了些,便将布巾沾湿,小心翼翼的给紫风清理伤口。
紫风倒是能忍,并不曾喊一声,有荷却是过来人,深知其中痛楚,引着他说些闲话。
紫风忽的想起来,催着有荷:“你去那架子地下悄悄,我先前看他那鞭子上有小钩子,便扯了个下来,就在架子下头,你仔细看看,到时候就在耳朵上扎个洞,旁人看不出蹊跷来。”
有荷便去找,这会阳光还好,只是架子下面处处都是血,有荷摸索了一会才摸着那小东西,举起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拇指大小的一个小钩子。
紫风朝他招招手:“过来我看看。”
有荷递给他,紫风点点头,张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却头一歪睡了过去。
有荷吓了一跳,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却是麻木的,过了许久才感受到喷洒在手上的虽然虚弱却温热的呼吸。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虽说连着三顿饭都没吃,有荷这会却觉不出饿来,虚脱似得瘫在床边上,脑子放空,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夜色落下来的时候,外面总算有人过来送饭,有荷连忙把紫风喊起来,饭菜虽然粗糙,可到底能果腹,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
紫风也并不嫌弃,虽说脸色难看的很,也没有半点食欲,却还是强撑着吃了不少。
有荷嚼着糙米,这会才察觉出云崇的好来。
虽说那位爷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到底也没这姓庄的无情无义,至少他被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是好吃好喝都有的,还升了官,成了书童,不用再去做最低等的活计。
紫风吃完便又睡了,有荷趁着下人来取碗碟的时候,要了一壶开水,对方不情不愿,有荷想着采苓骂人的样子,努力竖起眼睛,瞪着他:“还不快去!”
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着了,眼神瑟缩了一下,虽然骂骂咧咧,可还是去拎了一壶开水过来。
有荷松了口气,又替紫风清理了一遍伤口,正要上药,身后忽然刮过来一阵冷风,有荷一哆嗦,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姓庄的又来了。
有荷蹲在床边看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一些,理直气壮一些。
“你,你怎么又来了?!”
庄闳斜着眼睛看他:“这庄子是我的,我想来就来,用得着你一个奴才插嘴。”
有荷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见庄闳的视线一直落在紫风身上,顿时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能再动他了,会,会出人命的……”
庄闳笑了一声,语调阴沉沉的:“一个奴才,死活谁管……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有荷一呆,连忙垂下头,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来,他小声道:“好,好歹是一条人命……”
庄闳冷哼了一声:“还有工夫惦记别人……让你学的,你可学会了?”
有荷红了脸,哼哼唧唧道:“我一个男,男人……为什么要学这些……”
他极力将自己表现的无辜且无知,眼前这人看样子并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越是坦然,对方就越是捉摸不透。
庄闳耐心看起来比云崇还要差些,听见有荷的话冷冷嗤了一声:“让你学你就学,话多的人活不长。”
有荷连忙闭了嘴,紫风没盖被子,这会已经冷的哆嗦了,摸索着伸过手来捂着屁股,有荷瞥了一眼庄闳,见他没注意自己,连忙沾了药去给紫风抹。
紫风轻轻呻吟了一声,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有荷没听清,也不敢当着庄闳的面去问,只能赶紧处理了伤口,连裤子都来不及给他穿好,直接撩开被子将人捂了起来。
做完这些,见庄闳仍旧没有反应,有荷才轻轻舒了口气,因着紧张,这短短几息里,他竟出了一头的汗。
他正要委婉的送客,就听见庄闳若有所思道:“你这番动作,倒是十分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