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菊在下山的路上丢在了路边的草堆里，很难让人发觉。石板路上盖了一层水很是湿滑，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上山的路是她一人，下山身旁多了肖立见。他个子高撑着伞，致使她的视野非常开阔，连山下的店铺都看得清楚。
没走出多远，齐北就注意到肖立见撑伞的动作有些不同，大半个伞都朝着她这边倾斜，自己湿掉半边肩。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如今能在现实中出现，又不能表现出半丝喜悦。
余光里偷偷瞄着那条横在两人中央的手臂，西装下仍能看出结实的力量，修长的手指攥住伞把，手背上有两条脉络清晰的筋骨和深陷的虎口，指甲修得平整，以前在操场上打篮球时也是这双手引得不少女生尖叫。
当初如果没被扯进那场校园风暴的话，肖立见会一直是绥兰一中神一般的存在。在每个人都在为高考奋战时，肖立见却突然以不见光的转学形式离开学校，一切与之相关的消息都被封锁，后来再也没有听过他的事情。
可能是目光太过焦灼，肖立见想忽视都难，顺从心里的意思垂头朝她看过去，眼神对视。
他大概优秀到常应对这样的视线，并没感觉到尴尬，就着俯视的角度，淡然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肖立见，08年跟陆老师班的，你呢？”
齐北习惯了应付，在说出名字后躲闪过肖立见的目光看向山脚下，声音不大：“不过我中途转了学，没读完。”
肖立见来不及考究名字，就意外地听到后半句话，头抬起望向远处，很长一段路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有点诡异，尤其是隐约还能听见的哀乐声。
抵达山脚后，渐小的雨在一阵狂风肆虐下猛地变大，卷着齐北的头发翻飞，她摊手去拢住头发，消瘦的身体被湿透略显沉重的裙摆带着摇曳。
头顶的伞却在大风中屹立不倒，一比较，半边身体都湿掉的人却没有她狼狈。齐北在心底叹气，又注意到有一缕湿发贴在肖立见撑伞的手背上，歪头想扯回头发，可头发太长，头快栽到肩头，那缕头发却纹丝不动。
齐北有点尴尬，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就听头顶的人出声问道：“你要回市区，还是留在小镇上？”
齐北的小动作一顿，好半晌才明白他在问的是什么，仰着头看她，她的额头比较饱满，这个动作让她的眼窝看起来很深，一双浅棕色的大眼里写满疑惑。
肖立见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伞柄上贴着的小标签给她看，标签很新，上面印着客车站的logo和价格，指腹在上面摩挲，下着结论：“谁没事会买这种物值不符的伞。”
齐北借着去看标签的动作，悄悄地把头发摘下来，抓着头发梳一把，有点不好意思：“来得急，没看过这边的天气，很多人都买了这的伞。”
后面的这句有几分力证不止她一个人买了这么贵的伞。
一阵大风卷过，齐北没站稳，整个人都朝着肖立见的肩膀倒过去，他正好低头和他说话，她的脑袋在冲击下直撞肖立见的下巴，听见一声闷哼。
齐北连忙站直身体，从伞下出来，面对面站着，更清晰地看到肖立见的面容，他一手撑伞，一手摸着下巴，眼皮垂着，看不出什么神情，但估计肯定不好受。
“对不……”
起字还没说出口，肖立见“扑哧”一声笑出来，毫不掩饰的笑，声音低厚又磁性。他抬起眼，眼皮上深深的褶皱掀起，深黑的眼睛里荡出笑意，下颚有一块淡红色的痕迹，两肩像安了电达一样有频率低抖动着。
“你怎么这么可爱？”
齐北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没说话，这几年来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可爱，即使她看起来和大家没什么差，可“无趣”的标签一直都在。
见她不说话，肖立见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形容词，收起笑容，没再造次，把伞往前伸，又一次严实地遮在她头顶。
齐北好似并没有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动作，没来由地抬起手臂，深处食指朝着他左脸上的酒窝戳过去。
两个人都淋了雨，皮肤冰凉一片，可还是激起一阵寒颤，她却不收手，白嫩的指尖又轻戳几下，眼睛酸酸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人夸一句反常的话，没什么毛病。
直到坐上肖立见的车，齐北都没敢说话，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快垂到肚皮上，两颊泛红。刚刚的举止是她活了二十四年唯一出格的事，她太久没见过他的笑了，连梦里梦见的都是一张阴郁的脸，所以才情不自禁地去触碰，想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男生被好看二字形容，应该不会觉得多开心吧。幸好肖立见并没有在意，在她提出蹭车回市区时，也是一口答应。
脑袋里转着的都是如何拿下左手边的人的联系方式。
车子开出几分钟后，肖立见没忍住咳嗽出声：“后排座椅上有我没穿过的短袖，你拿来把头发擦擦，不然会感冒。”
齐北恩恩应着，顺从地探出半个身子从后座拿衣服，回到位置上才看到裙摆滴水，把脚下的绒毯弄湿一大片，哪里还顾得上擦头发，闷声说了几句对不起。
肖立见直皱眉，见她没动作，也没说话，左右看看路上也没什么人，油门踩得深些，车速明显提了上去。
镇上没有红绿灯，一直出了镇口。肖立见把车停到路边，拿过她手上的衣服罩在她头顶，不算温柔地抹了几把：“把头发先擦了，感冒了车上可没有感冒药。”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不近人情呢？网上的风评给的也太不准了吧？
齐北抬眼看头顶的短袖已湿大半，也不和他再矜持，擦过头发又去擦衣裙上的水渍。半干后，又不知道该把手上的衣服放哪，不尴不尬地抓在手上。
见她顺溜了不少，才重新启动车子，雨幕很大，除了车厢暖空调外，只剩雨刷器“唰唰”的声音。肖立见很专注的开着车，方便了齐北更好的去打量他。
所有人都说时光是把杀猪刀，刀刀下去全变得面目全非。就连她的大学同学也是，不少刚工作的男生应酬不断，肚腩就出来了。女生更是天天在朋友圈里喊着减肥又控制不住馋嘴吃夜宵，体重飙到三位数。
可对肖立见来说，时光无疑是一把最好的刻刀，让他变得越来越优秀，高大挺立，有棱有角。
这时，车速慢下来，肖立见突然转过头看她，慢慢开口：“你可能不相信，你和我高中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