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见魏夫人母子都不在了,就很得意地对二夫人说:“二姐,你看大姐,该她高兴的事,她反而不高兴,这颗儿纳妾,轮几轮也轮不到她不高兴啊!做婆婆的都是巴不得儿子多纳妾添房,好子孙满堂啊!嘻嘻……”
二夫人担心地看看魏颗和魏相的妻子,没好气地对三夫人说:“妹妹快点养个儿子吧!待儿子成人后就多多纳妾,好子孙满堂。”
三夫人见二夫人说让她快生儿子,一下撬到了她的短处,脸一红,兴致顿消,也不管饭菜香甜,又只顾闷头的吃。
一时,厅堂上的气氛有些压抑。这压抑的气氛又从主人身上传到仆役身上,所以,仆役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直到撤了餐席,厨宰带着厨役们一回到灶房,便给所有厨役训话:
“适才本厨宰在厅堂的廊下帮活,一直不见老爷入席,夫人和颗公子也面有忧色,并中途退席。据说老爷和颗公子此番出征,是失利而还,有获罪之险。所以,各位要多做活,少言语,以免碰到刀刃上,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别人……”
灶台一角的解祎,怯生生地呆着,听了厨宰的训话,本来就无所适从的双手,也跟她一样显得有些多余。
厨宰训话之后,离开了灶房,去厨院的另一屋室用饭了。灶房的厨役们开始将主人用过的一些饭食摆放在地上的草席上,然后围着草席开始进食。
这时,一个十多岁的俊秀男孩跑进来,羞赦的搓的手,很小心的说道:“那边的饭食不宽余,我在这里点补些吧!”
灶房的厨娘好像都很喜欢那俊秀男孩,赶忙给那俊秀的男孩子挪了位。那俊秀男孩赶紧蹲下,便狼吞虎咽起来。
一位瘦厨娘很心疼的劝他:“灯儿慢点吃,灶房里饭食宽余,有你吃的。”
那俊秀男孩羞赦的一笑,仍然狼吞虎咽,当他正往嘴里塞饭时,一扭脸,看到了灶台一角的解祎,便一声惊叫:“角落里怎么多了位姐姐?”
众厨娘这才想起了解祎,一边进食,一边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她吗,在灶房呆一个多时辰了 ,中看不中用,身上没一把力。”
“魏妈领过来的,好像是颗公子在回来的路上捡的。”
“怪不得呢,看模样多水灵,原来是颗公子看上的人儿。”
“现在是水灵了,你没见她刚进来时的样子,大白天站人面前能把人给吓死。”
……
夜深了,灶房里只剩下解祎和两个洗碗刷锅的厨娘,尽管已经洗刷完了,两个厨娘仍在厨房里忙碌。说是忙碌,也只不过是没事找事,这摸索摸索,那搜寻搜寻,边闲聊边找些需要做的活儿,视解祎不存在似的,偶尔有到厨房的人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和两个厨娘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我要在这里呆多久?魏将军呢?他为什么不见我?
解祎这样想着,又起身试着走出去,可刚到灶房门口就被身后的厨娘喝住了:“嗳嗳嗳!你安心在这厨房呆着吧,魏妈吩咐的……”
解祎无奈,只得又退了回去,一屁股坐在灶台旁。在来这里的途中,她还一直憧憬着:一到都城魏府,那位常胜大将军肯定在大门外迎接自己,然后是众星簇月般地被拥进府里,她也会谦逊恭善地对待府里的每一个人……
没想到,一进魏府就被带到了灶房。
唉!要让我在灶房呆一宿吗?即使将军不见我也总得给我个睡觉的地方吧!
解祎坐不住了,又起身向外走。
“哎!姑娘这是要干吗?”又瘦又小的厨娘站起身,刺的一下堵在门口。
“我要见魏将军!”解祎边往外走边说。
“你……你说什么?你要见老爷?”瘦小厨娘惊呆了。
“不是老爷,是魏将军!”解祎纠正着瘦小厨娘的话。
“好好好!你先等着,我这就去禀报魏妈。”瘦小厨娘给高个厨娘吩咐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解袆的吵叫把近处的仆役都惊动了,纷纷跑到厨房,当看到解袆吵着要见魏锜时,皆很吃惊:
“咦!是颗公子把她带回来的,她要见老爷做什么?”
“那谁知,可能是她觉得老爷能管住颗公子呗!”
“哦,看起来她很聪明,我们以后可得善待她,恐怕她已是颗公子的人了。”
“说的是,要不她哪来这么大的胆。”
不一会,那位瘦小厨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道:“好了好了!姑娘别急了,我已经给魏妈禀报过了,魏妈好像也去禀报夫人了。”
解袆一听,更烦躁了,埋怨那瘦小厨娘:
“怎么如此麻烦,婆婆为什么要给什么魏妈禀报?这样禀报来禀报去的多费事,直接给魏将军禀报就行了,就说我是他儿子带回府的那位姑娘,他听了定会见我。”
“哎!老奴哪有你神气,我怎么能见得了老爷,平时,老奴给夫人说话的份都没有,你这不是难为老奴吗?”
瘦小厨娘半是刻薄半是抱怨的话,让解袆无言以对,只得悻悻地返身回到灶台旁,颓然坐下,双手往膝盖上一放,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的胳膊弯儿里。
外面的秋夜虽然漆黑,可毕竟有窗灯亮着,她心里比外面的秋夜还漆黑,还连一盏明亮的窗灯也没有。
解袆正绝望,外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要见老爷的姑娘在哪?”
解袆一听,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因为激动,她被门槛儿狠狠绊了一脚,一跟头从厨房里栽了出来。
周围人闻声,皆奔了出来。
解袆忍住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眼前的这群仆役并不注意自己的摔倒,而是围住那个男人,争先恐后地喊着“魏执事”。解袆心想:这定是魏将军让他来请我的。于是,她忙拨开众人,挤到那男人跟前,激动说:
“本姑娘便是,是本姑娘要见魏将军的。”
那位被人称做魏执事的男人一听,忙让人举灯过来,一旁的仆役也趁机说:“就是她,是她要见老爷。”
魏执事看清了解袆的容貌后,愣怔了一下,心说:这等容貌,是有资格吵着见老爷,但听内人说,她是颗公子带回来的,为什么吵着要见老爷?看起来她是有来头的。
魏执事想到这里,忙讨好地说:“姑娘少安毋躁,我叫魏进,她们所说的魏妈是我的内人,她已经去禀报夫人了,一会就来给您回话。”
繁星如灯的秋夜把苍茫里的房屋﹑树木和她都染抹得影影绰绰。稀朗的灯光和苍穹里的星辰混连为一体,零零落落的树叶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不时地从枝头飘坠在地面,偶尔有一两只蝙蝠横冲直撞似的在沉沉的暮色里穿梭而过。
此时的魏夫人正在书院里依树而立。
这夜静谧的让她烦躁,可这样的夜晚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她喜欢站在这深邃恬静的夜晚远远地望着书房的窗灯,直到灯光熄灭并依稀听到魏锜走出书房的声响,才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幸福而满足地等待着魏锜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来到她的身边。尽管后来丈夫收了房又收了房,她仍然喜欢在这样的夜晚远远的望着书房的窗灯;仍然望到窗户上的灯光熄灭才匆匆回房间,可丈夫的脚步声却很少由远而近地再来到她的身边了……
于是,她就一人倦宿在黑夜里,独自饮吞着那份孤寂。白天,她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幸福的,毫无怨言的微笑,有序地操纵着府里的一切事情。
唉!男人就像女人的天空,让女人在这片天空下拥有了辉煌﹑尊贵和安全,并可以自由的翱翔;女人就象丈夫的睡榻,让男人在这张睡榻上舒服的歇息休养,养精蓄锐,以便给她提供更辽阔博大的天空。
魏夫人就是魏锜最满意的一张睡榻,魏锜也是魏夫人最辽阔博大的天空,他们常常因为拥有了对方而感到骄傲和满足。有时候,一个家族的和睦团结能使一个人更自信,更强大。
现在,当她知道阴霾将要吞噬自己晴朗的天空时,身边所有的勾心斗角和烦恼都显得微乎其微。
没有天空就是对辉煌的诀别。
她想起了刚才用晚餐时烦嚣的场面,心想:自己没有了天空,可自己还拥有太阳,那些大大小小怎么办……
魏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太悲观,把事情想象到最坏的境地,太阳不是在竭尽全力地驱逐阴霾吗?她相信太阳——那个使自己引以为自豪的儿子。
这时,有人杂乱的脚步朝这边慌里慌张地急走,魏夫人待来人快走到自己身后时,忙转过身,却把那人吓得“啊呀!”一声,向后仰坐在地上。
魏夫人见是魏妈,忙问她这么急匆匆的做什去?魏妈也听出了是魏夫人的声音,失魂落魄地喊着“吓死我了”,又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什么事?竟急慌成这样?”魏夫人问。
魏妈这才像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要办的正事,忙小声禀报说:“夫人,厨役说,颗公子带回来那姑娘,现在口口声声非要见老爷。”
“是吗?”魏夫人有些微怒,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也太嚣张了,她胆子倒不小!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魏夫人瞬间寻思了一下,又接着说:“魏灯一个人在后园子也忙不过来,让她去帮活吧!现在就去。”
“是。” 魏妈答应着正要离开。
“慢!”魏夫人又喊住她说:“吩咐魏灯,也别让她太累着。”
“哦,知道了夫人。”
魏妈走后,魏夫人突然对这个还没见面的解祎姑娘有点反感:老爷祸福难料,你算哪一门子客,真是的!
几年前,贾大夫送给丈夫一位美妇,那美妇还带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魏夫人就将那母子安排在后园子里,每逢没有战役的夏天,丈夫都会去后园子里避暑,却并不稀罕那美妇。后来,那美妇患热病而死。这次,她将那位吵着要见丈夫的解祎姑娘安排在后园子里,也希望丈夫不稀罕她,时间一久,再将她派到别处去做役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