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之上,当着家人的面,三夫人如此的无理和不尊,若是过去,魏夫人会气得浑身哆嗦,更甚者会气昏。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是,魏夫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很宽容的微微一笑,并不计较。
魏夫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知道三夫人这盛气凌人的架式,是来自老爷的回来,老爷一回来,有人为三夫人撑腰了,三夫人就又开始旧“病”复发。
好啊!你旧“病”复发就旧“病”复发吧!看你还能“复发”多久,颗儿说得对,老爷有了新人,最不高兴的就是她三夫人了,失去老爷的宠爱,如同滕曼被断了根,再茂盛也会慢慢蔫掉,再就是,三夫人膝下只有环儿,环儿是女孩,早晚要嫁人,到你晚年衰老时有哭的时候……
魏夫人这样想的时候,端坐在正席首位上的她,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夫人熟视无睹,只是吩咐门口的魏妈:“开席吧!”
魏妈立即示意廊下的女厨宰,那女厨宰会意,转身下阶离去,稍倾,家仆们抬着各种食鼎,托着各种食器来到廊下,放下鼎,取下盖,将美食从鼎中取出,放入食托上的各种食器里面,再配以匕、匙和筷,然后,隔着门槛,传给厅堂内的仆役。
厅堂内的仆役接了食托,按尊卑之分,依次将盛有美食的食器摆上席位。
三夫人的席位在二夫人的下首,魏颗的妻子是嫡长媳,她的席位在婆婆魏夫人的右下首,魏相妻子的席位又仅次于魏颗妻子,按尊卑之分,妯娌俩还在二夫人和三夫人之上。三夫人的席位最卑,她面前自然是最后才摆放饭食的。所以,她是一脸的不甘心,进食之余,不住地看着二夫人,故意大声说:“二姐,妹妹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不等老爷呢?”
三夫人一直想与二夫人套亲近,好把魏夫人孤立起来气她,每在公共场合,她就表现得与二夫人很要好的样子,其实是故意给魏夫人看。
二夫人是何等的聪明,她知道三夫人的用意,没有答她的腔,又感觉魏夫人的情绪不对劲,忙站起身,帮着仆役去照顾魏颗的女儿进食,以化解三夫人的利用。
魏夫人见状,很赞赏的望了望二夫人,然后乜斜三夫人一眼,微微一笑,却无心用餐,只是烦躁不安地坐在那,看着面前的家人边吃边谈笑风生。
魏颗的妻子因为听到三夫人那番话,心里沉闷不快,又见婆婆的笑容里流淌着不易察觉的忧愁,觉得并不是丈夫收房那么简单的事。
正在这时,魏妈进来问:“夫人,二公子带回的那个姑娘要不要过来一块进食?”
魏夫人听了很不耐烦的说:“不必了,让她在厨房随便点补些吧!”
“哎!姐姐呀!让她过来吧!坐在一块进食又何妨呢?反正早晚也要坐在一块进食的。”三夫人惬意地笑着,以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口气说。
三夫人也发现了魏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对劲,又听魏妈提起那位姑娘,心里舒畅极了。不过,舒畅的根源不仅仅是那位姑娘,还有些是魏锜从疆场上的平安归来,但大部分是来自魏夫人脸上的不愉快,这个曾差点被自己致于死地而又差点致自己于死地的老女人,她脸上的笑容里,不时的掠过一片愁云,甚至一不小心便愁眉不展,这难道说不值得高兴吗?
三夫人激动地推开给环儿夹菜的役人,而是亲自往环儿嘴里送食,还“嘻嘻”地笑个不停,在灯光的折射下,她脸上放着神采奕奕的光芒。
“哦!你很想见她吗?放心吧!有你见她的时候,等你见了她,怕就不会这样笑了。”魏夫人仍乜斜着三夫人说。她以为三夫人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难道说她是老虎,能吃了我不成?我虽为妾室,却是她的长辈,见了面,只有她拜我的理。”
“长辈?”魏夫人发现三夫人说话驴唇对不住马嘴,也就不再搭她的腔。
三夫人兴致极高,正想继续与魏夫人理论,这时,已脱下戎装换上常服的魏颗进来了,他与母亲揖了礼,又向二夫人和三夫夫见了礼,在母亲的右下首入席,坐与妻子一旁,开始进食。
三夫人见状,面有怯色,立即将嘴闭上,又把环儿推给役人,自己只顾低头吃饭,不再说三道四了。
一阵欣慰,漫过魏夫人的身体。
儿子的立事,能给母亲竖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魏颗也不管饭菜香甜咸淡,只是随便塞嘴里几口,又进食了肉羹,起身向母亲行了揖辞礼,又给众人行了揖辞礼,转身匆匆离开了。
魏颗的妻子越发觉得家里像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不是家族命运或亲人性命攸关之事,丈夫是不会把喜怒哀乐表现出来的。
突然之间,她觉得丈夫纳妾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丈夫的脸上阳光灿烂,随他纳去。如果现在有两种结果让她去选择:一个是丈夫收房,但丈夫很快乐;一个是丈夫不收房,但丈夫很痛苦,那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让丈夫收房并让丈夫快乐幸福。
魏颗出去后,魏夫人也起身离开了厅堂,只是当她跨出厅堂的那一刻,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乱哄哄的,大大小小的全家人,摇摇头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