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性命误
韩咏明2018-05-25 23:153,463

  在魏宅厅堂里,魏锜正端坐主位,梁补善坐下首,魏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梁补善,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梁补善拉些家长,无非是聊一些他父亲生前的事情,以拖延时间。

  “令尊比老夫年长三岁,六年前的饮酒礼,令尊为宾,老夫向令尊献酒,令尊回敬老夫,情景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一样。”

  “将军还记得家父,实在让晚辈荣幸。”

  “唉!没想到六年后,令尊已故去。当时令尊看上去是精神矍铄,身体硬朗,是突患急恙故去的吗?”

  “非也。”梁补善说罢“非也”,接下来不知回答才妥当。因为他父亲是与侍妾同房后,突然猝死的。可他如果以实回答,实在有损家父颜面,他这个做儿子脸上也无光。所以,他说了“非也”之后,因为心慌意乱,一时竟编不出父亲故去的疾恙。

  而魏锜正双目炯炯的注视着他,等着听他讲下文。

  梁补善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井中坠着的解袆和苦霜,便随口说道:

  “家父冬天临水垂钧,不小心滑落,救上来便卧床不起,谁知几天之后便故去了。都是晚辈不孝……”

  “唉,梁先生莫愧疚。生死有命,不是人所能左右的。梁先生承继父业,贤德有才,乡人敬重,相信令尊在天之灵,自当欣慰。”

  ……

  梁补善小心地应着,装做一副受宠若惊的兴奋样,但目光却游离顾盼,身本也如坐针毡一样不安分。

  魏锜观他这般神情,心中已经明了,心想,看你还能装多久?

  不一会儿,魏始进来,冲魏锜暗暗点了点头,魏锜知道这是蒋啼回来了,口中说道“梁先生稍等”便站起身出了堂室,来到了廊下。

  “将军事务繁忙,晚悲不敢过多打扰。”梁补善就趁机起身告辞。

  “梁大户稍等,我家老爷还有话要问你。”魏始忙拦住了他。

  因为梁补善负责着魏城方圆十几里土地的耕种,然后由他派人收租,再转手交给魏家,他从中落个经手利。可别小看这经手利,因为面积广大,他梁补善每年经手之后,收入的黍、稷、粱、谷很是丰厚,故又被称为梁大户。

  梁补善被魏始这一拦,无奈之下,又颓然坐下,突然变色易容的恐慌。

  厅堂外的廊下,蒋啼见到魏锜,先揖礼,然后焦灼地禀报说:

  “老爷,在下带人把梁宅搜了个遍,也不见四夫人的影子,只是在一墙角处拣到这枚绿玉发簪,便赶回来让老爷认,看是否四夫人之物……”

  “这正是我家四夫人的绿玉簪,起程赴魏地来的时候夫人送给她的,我是认得的……” 没等魏锜开口,魏灯一把夺过去,哽咽着说。

  “老夫倒佩服他的胆量,只可惜他的胆量用错了地方。”魏锜从魏灯手里接过玉簪,一时怒形于色,双目圆睁,眉发倒竖。

  “老爷,我们只把房屋搜了个遍,因急着给您回话,并没有检查有没有地窖、暗室、窨井之类的隐蔽处,现在,我带人再返回去重新搜查。”蒋啼见魏锜的怒发冲冠,连忙说。

  “休要再遮面了,既然已确定在梁家,速速带上几百人,去把梁家踏遍。”魏始气愤的命令蒋啼,可随即,他又觉得有老爷在魏地,还轮不着他发号施令,便又向魏锜揖礼,征求他的意见,“老爷意下如何,这样做可妥当?”

  魏锜立即点头“嗯”了一声。

  蒋啼领命立即奔了出去。

  厅堂里的梁补善,听得一清二楚。

  魏锜又回到客堂,见到梁补善,已没有刚才的胸襟……与他谈笑风生了,只是不动声色地睥睨着他,魏始也站在魏锜的身后,冷眼看着梁补善。

  在魏锜和魏始的注视之下,梁补善不敢抬头,额头上似乎浸着汗,如被判了死刑一般,面无人色。

  魏锜多么希望梁补善赶紧跪拜在自己面前,痛哭流的承认自己的倒逆行为,然后向他赔礼请罪,请求自己的宽恕。那样以来,他梁补善以后还是梁补善,魏锜以后还让他继续做他的梁大户,过往不究,往事只字不提。他年再举办饮酒礼,他梁补善还是宾,魏锜还向向献酒。

  可是,梁补善只是瘫做一团,死也不抬头,这让魏锜失望之极。

  这便是魏地的高德之人?这便是魏地贤能之士?

  正在这时,一个仆役进来,在魏始的耳边禀报了什么,魏始听了之后,起身冲着梁补善冷笑了几声,快步出了厅堂,着上履,下阶台,来到魏宅大门外。

  一个梁家仆役站在大门外的阶下,一看到魏始,忙迎上来说道:

  “魏总事,大事不好了,刚才有好些遮面人到了我们家,天翻地覆地好一通搜查,我们家夫人害怕,请老爷快回去。”

  “谁是你们家老爷?”魏始明知故问。

  “是梁爷。”仆役答。

  “若不做愧心事,连鬼敲门都不怕,怕什么遮面人去搜查?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就说我家老爷正与你家梁爷谈话,谈话结束,自会让你家梁爷回去。”魏始说完,也不回院,只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向东张望。

  如果蒋啼寻到了四夫人,将从东边出现。

  那梁家仆役也不离开,也随着魏始的目光望向东边。一时,大门外所有的人都随着二人的目光望向东边。

  而魏宅的厅堂里,梁补善仍然瘫做一团,没有任何表示。

  魏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梁先生,她二人报出是我魏锜的家眷,你为何仍然不肯罢手?”

  梁补善将头擩地,已不能言语。

  “如果梁先生怀疑她二人撒谎冒充,来赴饮酒礼之后,得知老夫带有家眷,回去之后,为何不释放她们?”

  梁补善已抖做一团。

  魏锜不由得一声冷笑。

  都说君子坦荡荡,可眼前的梁补善,敢做不敢为,一摊烂泥,竟还誉满魏地,受人敬重,这到底是乡人的眼瞎,还是梁补善会伪装。

  一个时辰之后,魏始满面喜色地来到厅堂,说道:

  “老爷,蒋啼有事与你禀报。”

  “哦。”魏锜见魏始神采奕奕地样子,知道是喜事,一颗心才放下,忙起身出去。

  梁补善一见魏锜离开,本来一摊烂泥的他,突然添了胆量,又趁机要告辞,魏始仍拦着他说:

  “我们家老爷还有话要问你。”梁补善又烂泥一样的颓然坐下,脸色煞白,极度恐惧:

  难道说……真的回不去了……

  魏锜大步出了堂室,赤脚站在廊下,情绪激动的望向阶下的蒋啼。

  蒋啼上前一步,躬身揖礼,兴奋地说:“禀报老爷,四夫人已回后院。”

  魏锜已无心顾衣堂室的梁补善,他着上履,急步下了阶台,奔向后院,急步走进内室,只见解祎衣衫不整,篷头泪面,就想起了在界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境,忍不住笑了,说道:“小解祎,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又跑到郊野拔茅草了?”

  “是老爷的属地太盛平了,所以……自己的女人都被掳走了,还差点丧命。”解祎边哭边数落。

  魏锜忙从苦霜手里接过用热水浸泡过的帛巾,边给解祎擦脸边笑着说:

  “哦,你这就不懂了,只有在平静的盛世,才出现男人抢掳女人,若兵燹饥荒不断,小命不保,腹中饥饿,衣不遮体,少气无力,哪个男人还有心去抢女人,你今天被掳走,足以说明我的属地富足安泰啊……哈哈哈!”

  “妾被歹人掳走,还以为将军很担心呢,没想到将军这么高兴。”解祎知道魏锜是在逗自己,故意装做生气。

  “那当然……哈哈哈。”魏锜笑得更响了,亲自动手给解祎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又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就带她来到厅堂,对面如死尸的梁补善说:

  “贤侄,这位是老夫的贱妾,以后还请贤侄多多关照。”

  “只求将军处死晚辈,放过晚辈的家人。”梁补善语无伦次。

  “梁先生多想了,你还是你,没人处死你,快回去吧。”魏锜一挥手,示意他离开。

  可梁补善一直头擩地,看不见魏锜让他离开的手势。

  魏始不乐意了:

  “老爷,就这么放了他?”

  很锜很厌烦的摆手。

  魏始无奈,说道:“梁补善,刚才你家里来人,说让你快回去,我们就不留贤侄了。”

  可梁补善已经不会站力行走了,魏始赶紧令人出去喊他的家人,将他架起来。

  “我我我……我告退。”梁补善一眼看到了解祎,呼息急促起来。

  苦霜来到了厅堂,像个主子似的,上前就给梁补善来了几耳光。

  魏锜和魏始冷冷的看着,任由她扇那梁补善。

  梁补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只求立即消失;脸色由白变红。

  “快滚出魏宅!”苦霜大吼。

  家仆驾起梁补善,就踉踉跄跄、蹒蹒跚跚、找不到门似的急速离开。

  一步错,步步错;遇见她俩后,都擦身而过了,为什么还让仆役去喊她们;知道了她俩是魏武子的妾奴后,为什么不立即送她们回去;魏武子让人“请”自己过去,为什么不听夫人的话;魏武子一再说,他的妾奴在梁城走失了,自己为什么不主动承认。真是天意啊……天要亡我呀!梁补善越想越羞悔,回到家里,真奔后院子,“扑通”一声投井自尽。

  有门役将梁补善的死禀报给魏锜,他听了不屑地笑笑说:“他也太有自知之明了,真聪明,可惜呀……他的聪明也没用对地方。”

  “那魏城方圆的耕地,另择佃主吗?”魏始问。

  魏锜摇头,说道:

  “否,人死事了,仍由梁家负责。”

继续阅读:第42章:夜诱敌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结草记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