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挨鞭笞
韩咏明2018-06-02 23:384,137

  一场恶风来得猛去得也更快。到了丑末,风渐渐住了,寒光四射的月亮就像玉盘一样高高的悬挂在如碧水洗过的苍穹上。

  一直在炭火旁徘徊的解祎,始终捕听着外边的声音,她见风住了,忙喊醒了苦霜,然后打开室门,只见冷月高悬,因为高兴,忍不住叫道:

  “天晴朗,太好了,魏灯……”

  袁期刚入睡就被惊醒,他睁开双眼,见魏灯已开门出去,很无奈地披衣起来,出门一看,解袆三人站在外边,已整装待发。于是,他忙解祎:

  “夫人呀!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呢!回室内安心的睡吧!”

  “睡不得,将军在等我们。”解祎执意不肯,很坚决地说。

  袁期苦笑了一下,只得支使仆役为三人忙活早餐,安置车马。心想:

  自己未来的女人能如此娇美,对自己也如此痴心就好了!

  因为解祎三人是魏锜的家人,特别是解袆,又是魏锜的妻妾,而袁期只是魏锜家里任用的无数个佃主中的其中之一,所以,对于他袁期来说,解袆的身份是极尊贵的,他便亲自带人护送她们。

  解袆离开之前,出于尊老礼节,向袁期请求去后宅向袁母辞别,这是魏锜教她的尊老礼。

  袁母年迈,又是半夜,袁期可以谢辞,但他没有,而是带着解袆来到后宅母亲的寝居外。从室内正传出袁母的咳嗽声。于是,为了不过多的打扰袁母,解祎只是在窗外给老人拜谢了一声。

  室内的袁母连声咳嗽着,嘱咐解祎以后家里还来做客。

  解祎在室外应着,向室内行了辞礼,然后出了袁期家,被苦霜和魏灯侍侯着,三人登上马车。

  袁期亲自为三人驾车,他的几名家役骑马簇拥前后。

  走在回猎场柴院的路上,解袆心里才踏实,话语也自然多了起来,她掀开车帘问袁期:

  “家里怎么只有您和伯母两个人?”

  袁期知道解祎问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是二十多岁的成人,家里又很宽裕,怎么还没有娶妻添子?于是,他便告诉解祎,他多年来一直在异乡拜学而无暇论婚,现在父亲故去又要守丧三年。但他想到解祎对魏老爷的痴心劲,便又故意逗她说:

  “但若有像夫人一样娇美,对我也像夫人对魏老爷一样笃情的姑娘,我袁期是不守丧也要婚娶的……”

  “说多了,这话说不得的。”苦霜听了袁期调戏解祎的话,又想起了他昨晚看解祎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生气,就唬着脸厉声阻止袁期往下说。

  解祎倒是没往心里去,只是不经意的笑笑,又问:“伯母咳嗽不止,吐痰不?”

  “吐的,不但吐,还吐的厉害,睡觉时枕边经常放个小瓦钵。”

  “哦!吐的痰是粘稠的青色还稀泄的热白色?”

  “是稀泄的淡白色。”

  “你用两个铁皮红梨与二两甜菜根熬煎成汤给伯母喝吧!喝上一冬试试。”

  “哪有卖那种梨的?”

  “前几天我在魏城的闹市见有人担着挑子叫卖那种铁皮红梨,你多买些储存起来,因为这种梨的皮厚可以储存很长时间,又加上是红色的所以叫做铁皮红梨。哦对了,你把数量记好了:每次一个梨,一两甜菜根。”

  “为什么每次只沌一个梨?多沌几个不行吗?”

  “不行,药的玄妙之处在于量啊!掌握不好量,用同样的药却不能治同样的病的。”

  苦霜见二人一问一答,交谈融洽,忙插嘴说:

  “四夫人,您还有心闲聊这些,现在不知老爷如何焦急呢?”

  苦霜的话果然有效,解祎、袁期二人立即停止了对答。

  袁期的心里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失落:我果然没猜错,她真的懂得医理,怪不得魏锜狩猎也把她带在身边,她不但相貌奇美,竟也精通医理,唉……怕是上天只造化了这一个独一无二的小佳人了又让魏老爷给摊上了……

  忽然,魏灯指着远处惊喜地说:

  “看那边有片灯火,是不是老爷带人寻我们来了?”

  解袆和苦霜也掀开车帘顺着魏灯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片飘飘忽忽、若隐若现的灯光,二人立即摩拳擦掌的兴奋起来:

  “定是老爷派人寻我们的。”

  “那不是灯火,那是鬼火。”袁期笑着说。

  “鬼火?”

  听袁期一说,解祎、苦霜顿感毛骨悚然,赶紧放下了车帘,魏灯心里恐惧,但不敢显露,只是瞪着双眼不说话。

  这该怎么办?竟然撞上了鬼,为什么不听袁期的话待到天大亮时再上路呢!

  袁期见三人恐惧成这样,忍住笑解释说:

  “别怕,鬼火不是鬼,每到冬天,这的野地里到处都是,呼朋唤友的孩童们还专意跑到野外寻看鬼火呢!有时,我们跑到野外看还看不到呢!这可是难得的景观。”

  “是吗?可明明是灯火,你怎么说是鬼火,鬼火不是鬼为什么还叫鬼火?”解祎又探出头很害怕地问。

  “你想呀!灯火怎么会一明一灭?灯火怎么会这边灭了随即又在那边明?因为它看上去像灯火却不是真的灯火,所以才叫它鬼火。”袁期回头望着解祎说。尽管他看到的只是解祎模糊的面容轮廓,可他仍是盯着看。

  解祎再去看那灯火,果如袁期说的那样。又见那鬼火只是在远处和周围飘忽闪现,心里的恐惧也不那么强烈了。

  袁期为了驱散鬼火的慌恐,一扬鞭,回头望了一眼,便引吭高歌起来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明明上天,烂然星辰。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四时从经,万姓允诚。

  于予论乐,配天之灵。

  迁于圣贤,莫不咸听。

  鼚乎鼓之,轩乎舞之。

  菁华已竭,褰裳去之。

  袁期高歌起来是神怡心醉,如天地间只他一人似的。

  而在猎场的柴院里,魏锜刚和衣坐在床上打了个盹,就听到解祎求救的哭声,他激灵一下惊醒,睁开双眼一看,窗外明灯一样亮堂,他以为是天色熹微,他忙踏履出门,令魏出唤出魏始,立即招呼人马,做好出发搜寻解祎的准备。

  一切就绪,正待出发,魏出突然惊喜的大声禀报说:

  “老爷!四夫人回来了!”

  回来了?魏锜欣喜若狂,又有些难以置信,他急向柴院大门处张望,只见役人高举的烛炬下,解祎一路小跑进了柴院。

  “解祎!”他惊呼。

  “将军!”解祎跑了起来。

  解祎扑进魏锜的怀里,用手向后指了指袁期,激动得有些语无论次。

  魏锜看也不看袁期,而是一手揽着解祎一手飞快的从墙上取下马鞭向苦霜抽去。

  “啊呀!老爷!”苦霜惨叫着,蹲在了地上。

  “怎么照顾主子的?”魏锜边吼叫边抽。本来,夫人把苦霜差派到解祎的院里他就感到别扭,她和解袆在魏城被掳,魏锜心里又多了一层对她的成见,他本来对解袆也是恨怜参半,但此时此刻,他一看到解袆,对解袆的气全消了,就把解祎在梁地被掳和在猎场迷失的怒怨,全怪罪到苦霜的头上。

  “将军!”解祎急忙用手去拦魏锜,但没有拦住,魏锜的鞭子还是劈头盖脸地朝苦霜抽过去。情急之中,解袆奔到苦霜跟前,扑在苦霜身上,而魏锜高举的鞭子,如同射出弦的箭,将要落下去的时候,袁期箭奔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解袆。

  鞭子抽在了袁期身上。

  魏锜并不知详情,怒气又被提了上来,随即举鞭抽向袁期。袁期一指魏锜,大声斥责说:

  “魏老爷太不近情理了吧,昨昨若不是碰上在下,她们恐怕命丧山林,袁期得知是魏老爷家眷,如敬魏老爷一样敬您的家人,风一住 ,四夫人便带仆役归来,袁期怕有闪失,亲自护送,没想到回到魏老爷身边,迎来的却是一顿鞭子……”

  “老夫是戎武之人,若在战场上,违背军规,是要被斩首的……”魏锜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他在邲之战也违背了军规,还导致了晋军的大败,心里一下子没有底气。

  “这里是您的家老爷,可不是战场。”袁期理直气壮的争辩。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魏锜还是举起了鞭子抽向袁期,这时,解袆突然昏厥过去。

  魏锜所有的恨和气全消了,立即扔了鞭子,把解祎抱进炭火下燃的堂室。

  众人也跟在魏锜身后一阵忙乱。

  准备离去的袁期见苦霜蹲在地上嘤嘤哭泣,一旁的魏灯正不住地安慰她,也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安慰说:

  “姑娘莫哭了,姑娘是侍候夫人的,只要夫人对姑娘好就是姑娘的福。”

  “是的苦霜姐姐,你看四夫人平时对我们多好啊!你就别再哭了。”魏灯忙跟着袁期的话说。

  “四夫人好有什么用?不也没有挡住老爷的鞭子打在奴婢身上,要是……要是夫人在就好了。”苦霜边哭边说。

  袁期灵机一动,开导苦霜:

  “是吗?姑娘可知道主子都爱打自己身边最贴切的人?像我袁期,不是这次遇上你们,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了魏将军,更别说挨将军的打了。今天能挨魏老爷的鞭子,袁期倒倍感荣幸呢!” “是呀姐姐,我在后园子的时候,每到冬天也见不到老爷的面,我就天天盼着夏天能快点来到,夏天到了,老爷就能在后园子里留夜了。”魏灯紧紧配合着袁期说。

  苦霜果然止住了哭,脸上似乎也恢复了几分傲气。

  袁期见苦霜止了哭,暗笑,随转身放眼打量柴院,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叹,什么是贵门,这就是贵门,一个小柴院就比一个村子大,在这冰冷的凌晨,柴院里灯火通明,刚才魏老爷又整装待发,他为了自己的女人肯定也是一夜无眠。他想。

  解祎醒过来后,魏锜喂她些热汤。她把被袁斯相救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哦!是吗?”魏锜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吩咐一旁的魏出去请袁期进堂室来。

  袁期正转身离去,身后突然传来“袁先生请留步”,他转过身,只见魏家仆役奔到他面前,揖了礼,说道:

  “我家老爷有请。”

  魏始也迎出来,揖礼相请,并引导他进入堂室廊下,退了履,跨进堂室。

  满堂室都铺着新鲜的草席,草席上铺着干净的篾席,篾席的上设着几和草垫,袁期的席位已摆设妥当。

  袁期到了魏锜跟前,先躬身揖大礼,刚才在外边,他这个佃主早该向老爷揖大礼了,只是情况紧急,他没有揖礼的机会。

  魏锜已起身,还了礼,指了指下首席位,伸手相请他入席就坐。

  袁期谢过,便入席就坐。

  解祎喝了热汤又进了些热食,身体已恢复,就坐在魏锜身边。

  筵桌上,野味熟烂,肉香扑鼻;玉液满樽,晶莹溢滴。

  袁期随身闲坐,饮酒吃肉,利用抬眼举眉之际,不卑一亢地观察着正襟端坐的魏锜。他见魏锜已是华甲之人,却身体健旺,目光如炬,言行之中处处透射出一种战无不胜的气势;心里不住叹道:怪不得有常胜魏武子的称号,老了还这样,更合况壮年乎!于是,他笑着问魏锜:

  “您贵为将军,为什么让自己的女人出来采药,又是那样的恶天,做为将军您的女人,莫不是不劳作便没有饭吃吗?”

  本来笑容可掬的魏锜,听了袁期的问话顿时锁紧了又眉,怒容充面,举酒杯的手也僵固在那里。

继续阅读:第50章:玉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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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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