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正月,士大夫伯宗就劝晋王赶快出兵讨伐潞国,这也正合了晋王的心意。所以,晋王立刻迫不及待的召集群臣商议如何讨伐潞国,并很快确定了攻打潞国的方案和时日,荀林父为统帅,魏锜为副统帅。
而魏锜,自知道景公有征伐潞国的念想之后,他每次侍朝回府,几乎都是待在书房,研看一些地图及线路。对于魏锜的这些举动,魏夫人并不在意,因为魏锜经常战事缠身,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魏锜在出征的前几天,去了绛儿娘的院落歇夜。
做为戎武之人,他每次上战场之前,都会在夫人们那儿歇夜,以前是颗儿娘和绛儿娘,现在是绛儿娘和环儿娘。至于说解袆,自她进府,魏锜如果不在书院歇夜,便会在解袆那里。
二夫人闻知魏锜来了,她一如既往的带着儿女和家役向魏锜行揖迎大礼,一如既往的对魏锜敬畏有加,言辞也是小心谨惧,但一双眼睛却时刻窥测着魏锜的表情,哪怕一个眼神也不放过。临睡前为魏锜浴足,宽衣,然后相拥着入眠。
魏锜在绛儿娘歇夜的第二天,去了环儿娘的院落歇夜。
这是五年以来,第二天踏进三夫人的院落,第一次在三夫人那儿歇夜。
三夫人正坐在屋室的几前喝汤药,因为她最近二年,身体欠佳,闻听外边厨娘禀报说“老爷来了”,以为是听觉失聪,但还是扔下药器跑了出来。
老爷果然来了。
三夫人站在廊下的阶台上,突然喜极而泣,激动的僵在那里。
“夫人还不快迎接老爷。”还是干厨娘提醒了三夫人。
三夫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赤脚跑下阶台,也不施礼相迎,便扑进魏锜怀里,本来是大喜事,她却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
魏锜揽着三夫人,低头吻着她的秀发,突然觉得怀中的三夫人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纯真无邪,吾口说吾心,每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叹息,都没有丝毫的伪装,连恶念和嫉妒都不加伪装,魏锜能一眼看穿她的内心。不像二夫人,深不见底,让他心生忌惮。
在三夫人那儿歇夜的当天晚上,魏锜再次劝说三夫人:
“老夫不在府邸的时日,你且莫再任性,要学会顺着夫人的意去行事,就像绛儿娘一样,岂不更让老夫人省心。你看人家小解袆,老夫一点她便大彻大悟……”
不等魏锜说完,三夫人的脸色便痛苦起来。魏锜见状,很是失望,心想:
环儿娘没救了,说不进她的心里去。
魏锜出版的前一晚,本来想在解袆的院落里歇夜,但他思量再三,最终也没有走出书院。
对于解袆,魏锜是从内心庞爱她,只是她太贪玩,有时候会和府里的孩子们玩在一起,这是魏锜最不能释怀的。尽管是与孩子们玩耍,可那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了,这难免让魏锜大为恼火。
就拿一个月前的岁终吧,解袆与魏妈的小儿子在院场里荡秋千,尽管被魏进阻止了,事后魏锜得知后,仍然烦躁不安,不能释怀。
所以说,整个元月,魏锜都是冷淡解袆,不去她的院落,只在书院歇夜,解袆先后几次进书院寻他,他都提前吩咐魏出阻止了。
明天要率军出征了,魏锜很想见解袆,可最近几天,解袆偏偏不来书院寻他了,他本来是想用冷淡惩罚她,可此时此刻,却是在惩罚他自己。
魏锜正刻骨的想解袆,这时,魏出进来,低头躬身来到他的几前,小声禀报:
“老爷,四夫人在书院外求见。”
魏锜一听,心里乐了,正想她,她便来了,感谢神灵眷佑。于是,魏锜不假思索的说道:
“请她进来吧!”魏锜说着忙走到书房的外室。
解祎进来就跪在地上给魏锜拜安。
魏锜心里喜欢,但还是唬着脸问:
“不在自己的居处休息,跑到这里做甚?”
解祎抬头望了望魏锜,见他黑绷着个脸,忙又看了看身后的魏出和苦霜,一时语塞。
魏锜看到她的窘样,忙示意魏出和苦霜出去,然后,语气才缓和的说:“快站起来说吧!”
“妾患姜了。”解祎说着就委屈的哽咽起来。最近一个多月,将军不理会她,她在这个府邸里度日如年,如一个人在冰冷的万丈深渊里煎熬,孤独到了极点。
“哦!是吗?怎么患恙了?是不是岁终那天下午,在院场荡秋千给冻坏了身体?”魏锜有点忍不住,但仍然沉着脸,眼睛深处却有狡黠的笑意划过。
“有点,但不全是,妾主要是心病。”解祎擦着眼泪。
“什么心病?你不是精通药理吗?哈哈哈……”魏锜终于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解祎见魏锜笑了,就不再忌讳什么,刺棱站了起来,蹭到魏锜身边说:
“给将军认错,可将军不给机会。”
“你有什么错啊?”魏锜忍住笑,很认真的问。
“妾是将军的家眷,理应尊从家眷的礼仪,不应与孩子们一起玩耍。”解祎很诚恳的承认错误。
“嗯。岁终之日,天寒地冻,苦霜和蓝婆婆忙碌着庆元的祭祀,你不在有炭火的室里呆着,身为一院之主,竟没大没小的跑到院场里去和孩子们胡闹,若不是魏执事阻止,恐怕你要胡闹下去了。看看,这不冻坏身体了,连心病都给冻出来了。”魏锜边说边大笑着将解祎揽在怀里,亲了亲她非常憔悴的脸又说,“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将军呢?”解祎有些失望。
“老夫待会便过去。”魏锜指了指面前案几上一大片缁巾图。
“嗯。”解祎立时欢快的像小鸟一样飞走了。
解祎走后,魏锜已无心再做任何事情,只稍微停顿了一会,便去了解祎的住处。
解祎高兴的手舞足蹈,赶紧起身相迎。顷刻间,她不再感到孤单,也不再感到寒冷,尽管外面仍是寒天冰地的,一些阴处的冰雪还是顽固不化,但魏锜的到来让她的房间及心里立时暖和起来。她忙用杂物垫着将炭盆拉到魏锜跟前,又赶紧站起来给他沏茶。
魏锜见她忙得不亦乐乎,忙说:
“解祎呀!别忙了,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在你父亲给潞国王储开的药里下毒的那位妃子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叫酆舒。”解祎回答。
“哦!果然是他。”
“怎么了?”解祎不明白魏锜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事,却勾起了她的伤心之事,于是就愤愤的说:“像这样的恶人,什么时候才能受到上天的惩罚,他害得我的父母都没有善终。”
解祎说着就想掉泪。
魏锜忙安慰她:
“嗯,莫伤心,上天很快便会去惩罚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吗!是不是?”魏锜也为解祎父母的遭遇而感到痛心,但他是不会告诉解祎潞国快被灭掉的事;因为部队未出征之前,还属于国家机密,即使将来已经不是国家机密了,他也不准备让她知道潞国灭亡之事,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故乡。但他很想结交曾经救他们父女俩的那位铁匠,就又问:
“你可知当年救你们的那位铁匠的名姓?”
“不知,将军问这做甚?”
“老夫想报恩呀!若不是他救了你们并让你们逃到晋国来,我怎会拥有你?”魏锜觉得那位铁匠不应该埋没在市井之中做铁匠,他应该出仕封爵,建立功勋。
解祎将茶沏好,品了品冷热,这才递给魏锜。接着,她又蹲在炭盆旁,伸头吹了吹碳火,炭火随着她的吹吸而一明一暗,她奇美的五官也跟着炭火的明暗一闪一闪的隐现。
魏锜心动,忙探过身去捉住她的小手,将她揽在怀里。她的小手冰凉,他身体里的渴望却被她的冰凉点燃了,便揽紧了她,问:
“小解祎呀!守在炭火旁,这手咋还这么凉啊!啊……是不是穿得单薄?”
“心里冷,穿再厚……手也是凉的。”
“哦”魏锜快速解开自己的上衣,也褪下解祎的衣服,扯起自己的衣襟将解祎紧紧裹住,说:“这样如何?”
“还冷。”解祎撒娇。
魏锜把她扎裹得更紧了,又说:“这样呢?”
解祎红着脸,与魏锜心心相印地缠抱着,喃喃地说:“睡吧……将军,睡了就不冷了,就像在猎场的柴院里那样睡……”
“是吗……哈哈哈!”魏锜大笑着将解祎抱上床。
解祎发现,孤独和痛苦是幸福美好的驿站,一阵孤独痛苦之后,便会被铺天盖地的幸福美好给席卷。
魏锜将解袆抱在内室睡铺上,相拥而坐,突然神情凝重的说道:
“解袆,老夫明日就要率军去打仗了。”
“哦?”解祎很感以为,怪不得最近将军一直呆在书院呢,原来明天就要率军出征了。一时,她心里酸楚楚的,但她又怕魏锜牵挂自己,仍然装做很高兴的样子问魏锜:
“战役需要多长时间?将军什么时候归来?”
魏锜望着她若有所思,然后说:
“嗯……等到……等到后园子里的花盛开的时候,老夫便归来了。”
“甚好,到时妾编一个美丽的大花冠献给凯旋荣归的魏大将军。”
“一言为定,还有……如果在老夫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时日,你实在感觉孤单的话就多到夫人那里坐坐,她虽说尊傲但还没有不良之心。”
“其他人就有不良之心吗?比如说……绛儿娘?环儿娘?还有咱未来儿子的娘?啊……哈哈哈!”解祎说着说着,大笑起来。
“贫嘴,无药可救。”魏锜嗔笑着瞪她。
“如果阳数没尽的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药可救的病,至所以无药可救是没有对症下药,如果对病下药了,一滴口水就能彻底治愈。”解祎口诛连篇地反驳魏锜
“那好,现在我就用口水治你的贫嘴,肯定是对症下药。”魏锜笑着去抱解祎,并做出要吐的样子,论耍嘴皮子他根本不是解祎的对手,只有付诸行动。
解祎“啊“的一声,惊慌恐乱地在睡铺上乱滚,并咯咯地笑个不停。她始终都不知道三夫人在她身后动的心眼,魏锜也不让她知道,陷害她父亲的事就让她的心里装满了愤恨,再让她知道在自己男人的身边也有这种危险时,她年轻的心会是多么的失望啊!恐怕要对这个世界都大失所望了。
对于讨伐潞国,魏锜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他对这次战役信心百倍,胜券在握,但他最担心的就是将来解祎知道自己的国家被灭了之后应该如何去安慰她。
这次出征,魏锜带上了儿子魏相和魏绛,以及孙子魏颉,却让魏颗留守家中。
众将士披挂齐备,整装待发,但魏锜还是放心不下解祎,冥冥之中他预感到,自己征战在外,环儿娘还会对解祎使心眼,不行,必须把解祎托付一下,可托付给谁呢?在府里,恐怕只有绛儿娘和颗儿的心计能降得住环儿娘了,可将解袆托付给颗儿实在不合适,而绛儿娘在府里又管权有限……
想到这里,魏锜策马回到府里,来到解祎的居处,拉起她就走,一直把她拉到了魏夫人跟前,神情庄重的把解祎的双手放在夫人的手里,并用夫人的另一支手把解祎的双手盖住,使劲握了握,双眼里满是寄托和希冀,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急匆匆的转身出府而去,他已没有时间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心里的这层意思了,只有这样。
他相信自己的夫人懂得他的用心。
魏夫人嘴里冲魏锜说着“老爷放心吧”,心里却暗责:
“老东西,都一把年纪了还儿女情长,就不怕儿孙们看见了笑话。”
解祎的手被魏锜往魏夫人的手里这一放,魏夫人猛觉责任压身:
老爷对她正在兴头上,临出征前还宝贝似的把她隆重地托付给我,她若有什么闪失,别说老爷了,就是在其他人面前我也嘴软。于是,魏夫人就让魏妈在府里挑了两个身强力壮﹑得力能干并且言语谐戏的婆婆去解祎的住处日夜陪侍她,魏妈在晚上没有大事时也到解祎的住处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