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则有些呆滞。
他并非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在连年的收敛财富之中，他早见过了无数的生离死别。。
但是，在镜中的，却是一整个城池的沦陷。
有男人在绝境之中最后一次发动冲锋，脑袋在喷薄而出的鲜血之中落地；有女人在无尽的强暴之后咬舌自尽，但尸体还在遭受凌虐；有孩子看着战火发呆，其后被闯入街道的枪兵一枪挑起，而那根长枪上还扎着几根断肢。
当这些画面全部叠在一起之后，就不再是单单的虐杀了。
这是灾难。
而这样的灾难，大半是这个师弟引发的。
他见过天灾，那是他师傅施展出来的禁咒。
但他没有见过人祸。
然而老祖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圆镜一转，呈现出来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师弟能够依稀分辨出这是刚才的那个城池，但却生机勃勃。
——这是战火燃烧起来之前。
“哎……”
随着老祖的这一声叹气，圆镜中的图像竟然从中分裂成两块，左半边还是战争前的画面，而右半边却燃起了战火。美好与丑恶的东西放在一起，只能更加衬托出彼此的不同来。
“后辈，我且问你，你可是为了什么，造成这些的？”
师弟跪在地上，沉痛道：“这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愿以死谢罪！”
对于一个骄傲的天才来说，自己的生命或许就是最珍重的东西了。
然而老祖只是怜悯地一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弟子……是为了复活老祖犯下这些大错的！但弟子仍然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老祖打断他，和蔼道：“我不许你死。纵然你天资卓越，假以时日，你绝对能够到达我们的境界。然而，你一条性命，如何抵得上那么多的生命？所以，我要你赎罪，我不许你死。”
老祖说着，一弹指，圆镜竟然就砸到师弟的头上，其后这个圆镜破碎成无数的碎渣，均匀地撒落在师弟的头上，竟然转瞬间便把师弟的头发褪成了白色。师兄看不下去，向前一步，也道：“老祖！也请惩罚我！是我教管不当……”
“你大可不必自责……虽然也该。”老祖这么说着，严厉起来，“但你需要看着你的师弟！他的天分胜你一分，到后世你们可能会引发战争……我需要你预防这一切！”
师兄一咬牙，答道：“是！”
其后老祖又是长长一叹气。他身边飘出四个光点，共鸣一样地闪烁着，其后四个光团上的光芒突然疯涨起来，最后融入到老祖身上。老祖方一接入这些光团，两行热泪便滑落下来，似是悲悯，又像是哀痛。
“人间……人类的身体……这些都是最美好的事物了。如果兄弟们……你们也能够享受到这一切就好了……但是，不是这样的方式去实现！”说着他的气势突然急速拔涨起来，师兄弟两人只觉得有一座山压在两人身上。
“我要这世间，再没有恢复我们性命的灵力！”
老祖在空中怒斥一声，其后整个人身破碎，化为身高大约百丈高的巨大法相，便向着天际飞去！而就在极限之处，法相轰然炸开！而就在爆炸处，没有任何的火光，或是什么冲击，只有一个远远看着只有指头大小的小洞，在空中刺眼地生成。
其后，两位师兄弟脸色大变——他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灵力在飞快地散去！
师弟当机立断，向着天上出现的那个巨大黑洞飞去！师兄也不怠慢，在反应过来之后也跟着飞了过去，却被一阵温和的余波拦了下来。那恐怕是老祖留下来防止这两师兄弟前去修补的后手。然而师弟身上爆炸出一份燃烧修为的光芒：那是他留下来的一门通用的法门，专门用于拼命的。
而在半空之中的师兄咬咬牙，也打算燃烧修为跟上去，空中却遥遥传来一句通讯：“师兄，这些错都是我一人酿下的，就让我独自承担吧！”
师兄其实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了。在这样的时机拼掉自己的未来，他自己原本就有些犹豫，师弟这么说了，他就只能将驱动了一半的法门关闭。这法门倒是极其剧烈，这么打断让师兄气血翻涌，暂时也提不起灵力来，只能看着师弟身边燃烧着幽蓝的火焰向上飞去。
最后，在那黑点一般的洞口，师兄只看到幽蓝的火焰从那个点宣泄而出，其后幽蓝的火焰似乎也在那个洞口上燃烧起来。等到火焰散去，那个黑色的小点也消失不见了。
只是，师兄还是能够感受到灵力在泄漏——尽管速度下降了。
而后，师弟的身形摇摇晃晃地从天上落下，正好落在师兄身边。师弟这个时候已经浑身浴血，道袍也被撕扯成了片片布条，上面的法阵没有一个能够正常工作的了。只是就在师弟的白发之中，一种浅浅的白光亮起。
而在这白光的轻抚之下，师弟身上的表皮上竟然慢慢恢复了！
师弟的意识也慢慢清晰，苦笑道：“师兄……看起来老祖是真的不让我死呢。”
师兄只能面目惆怅地看着师弟。到底是没有能力阻止老祖的行为，这样的灵力泄露他到底要如何跟修炼界交代？
但是师弟这么说了：“师兄，我要赎罪。”
“赎罪？”他当然清楚师弟有罪，问题是他想不到要如何赎罪。
“是的……我要修复天上的那个洞……然后让这个世界的人都能够接受灵力的存在……那样……”师弟挣脱了师兄的搀扶，往后飘了一步的距离，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看起来却完全不像是燃烧过自己的修为的模样，“那样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去集齐复活其他老祖的灵力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想……”
“是的……我冒犯了那些老祖，只有这个办法能够偿还我的罪恶……”师弟最后一笑，“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