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冰凉的触感很舒服,可是容声却想到陆倾城已经虚弱到了手脚时时刻刻都是冰凉的,他伸出手握住陆倾城的指尖,试图暖热它。
“倾城,该放弃的是你,不要再劝我丢下你,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一直都会这么说,一直会这么做,直到真正有希望的那一刻,又或者……到最后……现在,你失去信心,那我多一点信心,你双手冰凉,那我就用炽热的手暖热你。”
陆倾城哽咽一声扑进容声的怀里了,容声啊,谢谢你,能重活一世,遇见上辈子错过的你,我此生已别无他求了。
“别害怕,我一直都会在。”容声低头附在陆倾城耳边轻轻道。
次日,邻近几个城市的郎中也被请到容府,结果与昨日无二。
接连几日,只要是位属容国的大夫,不论有没有名气的,反正只要是学过医治过人的,都被请到容府走了一遭。容声没有为难他们,好生请来,好生送走,不像第一次那么忙里忙慌。这世道生而不易,他们也许在将来可以救人于水火之中,容声如今对大夫都是善待的,只希望有天赋的人都不要被埋没了,他不想让有人再和自己一样,在心爱之人垂危之时手足无措。
可惜,这些天来一无所获,他很心急,却丝毫不显漏,外人看来,容声似乎越来越沉着稳定,变得不那么急躁了,他好像很是理智。其实他只是在做给别人看,内心越焦躁,外表越冷静。
两天后,容声为了给陆倾城治病几乎要献出自己家业的消息早已传开,有些人自认不凡,想着自己医术了得,又或者是想要发家致富,便开始有人自荐为陆倾城诊治。
“公子,又有大夫求见。”
容声闻言放下轻柔眉头的手叹了口气,“见。”
这些时日里,不论是他请来的人还是自荐的人,都是在一点点让他失望,他快要麻木了,可还在强撑着。他怕失望攒多了变成绝望,因此紧紧抓住每一个浮木,不肯下沉。
自荐之人早已坐在客房静候容声。
容声一进门,看见这人,眼睛忽而亮了亮,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与往日里的凡夫俗子不大相同,有些风仙道骨的感觉,他见过许多人,也看的出来这人很是脱俗不作假的。
不像大夫,倒像是道士。
容声还未得开口做问,这道士就先发制人了。
“没错,我不是那些没用的郎中,我就是道士。”
道士一开口便笑嘻嘻的,全然没有初见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很不靠谱。不过这道士倒是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能从他一闪而逝的眼神里瞧出他在想什么。也或者是他聪明,推断出来的。
总之,容声没有因为他的所言所行而轻视他。
“你莫不是要给我的未婚妻喝些长生不老的药,或者是劝我放下告诉我天命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非也非也,容公子莫要笑话我,我可不是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也无心关心尔的私事。”道士靠在椅子上摇头晃脑。
“那你来作甚?”容声不理会道士目中无人的作为,直接发问。
“我是个有本事而又世俗的道士,来此自然是为了钱财,欲拿人钱财先替人消灾,如此,公子可否先告诉我尔欲如何?”这人真是全然不知害臊,首先自我肯定起来,不过倒也实诚。
“道士岂不是明知故问,自是为了让我的未婚妻陆倾城躲过这一命劫。”容声一言道破,丝毫不留面子给道士,这事儿都传开了,是傻子都知道他要干嘛,容声不想听他啰嗦。
“哈哈哈,我知我知,那公子又准备付出怎样的代价?”道士终于进入正题,却是个老奸巨猾的,先谈起筹码来。
“哦?先生有何要求?”容声反将一军,让他先提,先说底线的人,会输。如果他说要自己倾家荡产,但只要容声能看到效果,只要陆倾城的毒解了,那么他在所不惜。
“我乃一介俗人,所求,自然也是那最最俗气之物。要的也不多,一百万黄金就行了,多了行走江湖也不方便带。”道士眼里一闪而过狡黠和贪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不宰宰这肥羊。
“先生可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一张口便要去了我一两年的盈利,还说不多,那如何是多呢?还是说容声没见过世面?还有,我又不曾见过或听闻过你有何壮举,怎会因为你三两句狂言就轻信于你?”
“本事是真的有的,不然我又如何敢跑来容府来撒野,我要的钱财不多,容公子也不必谦虚了,这不过是容公子万贯家财中的九牛一毛罢了。不过公子既然说多了,那便是多了。”道士正正身形,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喝了口茶水润润口开始认真道,“我要这些钱财,其实也是为了如公子这般孤苦之人,世道不易,又逢战乱,太多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刚好又碰上容公子遇难,便来卖弄一番。七十万黄金吧,原想多要些,好让自己余生逍遥自在,不料被公子拒绝了。”
好一招体恤民情,以退为进,容声怎么会没有看见道士眼里的贪婪。他看走眼了,风仙道骨?呵,看看便好了。这样的人?会有医病治人的本事吗,容声表示怀疑,却没有因此完全否定道士。哎,他现如今…可真是优柔寡断……这场劫数,不知什么时候将他锋芒毕露杀伐果断的一面磨得丝毫不剩。
容声轻笑一声,嘲讽的不漏声色。戏谑看着道士不说话,自己什么意思,凭这道士的脑子该是想的明白。托词太假,假到他不想戳破。麻烦。
“呃…容公子……?”道士不觉得难堪,没听到回话,便又唤他一声。
容声对这道士没必要压抑自己想嘲笑他的情绪,嗤笑一声开口道,“你要体恤名请?怎么?是想收买帝临云子民的民心啊,还是收买我的子民啊?或者是想和我们两个一起瓜分一下天下?”
道士闻言一下坐直了歪七扭八的身体,脸色煞白,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来容府放肆,这是个权势滔天的地方,他一个厮混于的道士,怎么惹得起容声?是他听信谗言,说容声最近被陆倾城迷了魂魄,又失了魂魄,无心朝野,是家财散尽权势尽失的前兆,说他对人和蔼,愿意倾其所有换陆倾城一命。
可谁知竟是咄咄逼人,一毛不拔,精于计算之人,看来流言不可信,容声仍然是杀人不长眼之辈。道士生怕自己无几日可活了,敬道,“不敢,不敢,这些容公子自然能做,是我一时糊涂,相差了相差了,那我就不操心了,公子陆姑娘我确实能救的,还希望容公子给我一个机会。这酬劳呢,您也不必多给,银钱能让在下聊以此生即可。”
容声很不开心,这个道士,居心裹测,满嘴谎言,耽搁了他很久,若是不能成,容声必定要他人头落地,“跟着我。”
别看他们聊了很久,可其实天色还早,多数人家都还在吃早饭,陆倾城还没起,她被容声惯的很是懒散,不到日上三竿,容声是不会主动叫她起床的,他一个人倒也不怕无聊,看着陆倾城的睡颜便很是开心了。
道士倒也本分,只看陆倾城漏出来的头,不沉迷其相貌,观其面相,细细看了一会,道士便随着容声出了里屋,对着容声道,“陆姑娘,这乃是极其少见的贵人之象,这贵指的是福寿禄皆贵。福泽延绵,旺夫旺子忘家财,寿终正寝,不是早夭之象。”
“而今却身中剧毒,命危矣,可对?”道士一番话下来倒是有条有理。
容声回道,“是。”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你可曾注意到,陆姑娘本是肤若凝脂,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可那右眼角到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颗浅到看不清的痣。正如陆姑娘的命数一般,本是圆满的,可偏偏因为漏掉了什么容易忽视的东西,而走到今天这一步。”
容声的心提了提,这道士倒也是心细,那颗痣还是他与陆倾城相处了好久才发现的,这人居然短短的一会儿就看出来了。不仅如此还能看出陆倾城是中了毒,又是如何中了毒。倒是怪哉。
道士看见容声陷入了沉思,便心道,有戏。
容声每每看到陆倾城病弱的样子之后,思虑总是不全的,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心里的杆子满满向感性倾斜而去。
“万物相克,这毒稀奇,你便可找些稀奇的药物给陆姑娘服下即可,越多,好的越快,公子此后不必伤怀了。”
容声没说什么,道士被留在容府。对于陆倾城,他还是很谨慎的,他问过许多人,这个办法如何,他们都回应道,可行可行。
容声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奇珍异宝全与陆倾城熬成药服下了,陆倾城气色好了许多,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容声把银两给了道士之后,本想多留些时日,却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溜走了,也没怎么在意。
而陆倾城被奇人治好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入了周文褚那里。
周文褚信以为真,前来探望贺喜,却正看见容声正在喂陆倾城食用几千年份的人参熬制而成的补汤。
顿时大惊,这种毒,是万万不可大补的,“快放下,放下,这是那奇人教与你的?不可不可啊!倾城服用这大补食材多少份了?这只会让毒素蔓延的更快啊!倾城快,让我跟你把把脉。”
周文褚急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往外蹦,完全不给二人反应的时间,号完脉,心灰意冷地后退一步,完了。
“什么!那倾城怎么样了!你快说啊,你这是什么表情?!”容声顿时不淡定了,慌张的看了陆倾城一眼,手里的碗也摔在地上,急了一头汗出来。
“没几天了,这药是在透支倾城的生命。”
倾城看见容声噔的一下坐在地上,想拉他起来,容声却绝望的看着她道,“倾城,对不起,我不应该心急随便相信别人的,你知道我从来不轻信于人的,可我不知道怎么这次就……对不起我又害了你,对不起。”容声再难忍住愧疚,看着陆倾城容光焕发的模样很是追悔莫及,顿时泪雨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