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或许有些太过安静,所以二皇子睿安反而觉得浑身不舒服。
此时帐中,锦辅正在汇报日常,包括龙帐、皇后御帐、冷贵妃御帐、各皇子御帐、公主御帐、臣子臣女营帐、两相营帐等等,全部的眼线反馈。
睿安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问说:“为什么毒鼠的事,忽然间没了动静了?”
锦辅回禀:“据说今天上午,太子御帐一直在忙朝务上的事,两相辅直到午膳时分才退出,所以并无闲暇继续问话毒鼠的事。”
睿安只叹道:“所以身为皇子,千万不能失宠,否则即使被烫伤了,也无人问津,就算是大臣子女,若是被烫伤了,父母家人也会着急一下吧,但是睿馨被烫伤,却好像完全没这回事,他这位皇子当的,着实令人叹服,跟空气似的,有也可,无也可。”
“主子说的是。”锦辅应和。
“但是章司姳不可能这样善罢甘休,她怎么也不闹了?”睿安奇怪,满心巴望着能再闹出点什么事来。
“听说章姑娘昨晚一直在章相营帐哭闹,哭到很晚,所以到现在还未起,也还睡着,等她醒了,应该会继续追究毒鼠一事。”
“她倒是心大量宽睡得着,居然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倒是为御膳司省了早膳和午膳,”睿安只感觉别扭,说:“这太子也太能拖延了,章司姳更是火候不够,趁热打铁都不懂,等事情全部过去了,谁还记得她帐中是不是死过老鼠。”
锦辅说:“现在营地里,毒鼠的话题,早已被太子又邀冷月心对弈的话题给盖过了,说是太子素来独来独往,却两次相邀对弈,所以都在猜测,冷月心会成为太子妃。”
“冷月心?”睿安还记得睿寓晚宴时候,为冷月心所作的那首诗,他也坚持认为冷月心有凤相,所以冷月心绝对不能成为睿宗的太子妃。
“女子的面相和命数,对男子而言,相当重要。”睿安所指的是冷月心如果是‘凤’,那么她嫁给的皇子,必定是将来的‘龙’。
但是锦辅却理解成了是在说蝶舞,他不免心头一惊,也因为皇后娘娘那边催的紧,所以锦辅赶紧回禀说:“主子,昨晚奴才被皇后娘娘留下来问话了。”
“什么时候?”睿安早已忘记了自己去过皇后御帐的事。
锦辅于是告诉说:“主子和三殿下,还有章姑娘一起从太子御帐返回,晚膳中,章姑娘忽然走了,三殿下也离开之后,主子去了御医帐看过蝶舞,而后去了皇后娘娘的御帐。”
“是吗?”睿安感觉自己是真的喝多了,因为现在也还有些头疼,说:“问你什么了?”
“蝶舞的事,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将蝶舞除掉。”锦辅小心翼翼的回话。
睿安听着直皱眉头,说:“为什么又除掉?才刚可以下地走路,命已经没了一半,脸也留了疤,却还要除掉?”
“殿下的意思是?”锦辅请示。
睿安只是揉着额头,疏解着醉酒余力。
锦辅又说:“皇后娘娘或许也是觉得蝶舞不能用了,毁了容貌,也不再合适在‘安辅殿’伺候,所以才会如此吩咐吧。”
“但是毕竟是本殿的人,本殿用不上,自会处置了她,区区一个宫女,本殿的母后,这是闲来无事,多管闲事。”
锦辅听了这话,知道蝶舞即使被弃用,估计也不会再留,所以他只好选择了为蝶舞保命的另一条路,回禀说:“主子,蝶舞求过奴才,说想最后为殿下献上一支舞,不知殿下是看过舞之后再处置她,还是奴才现在就去…”
“什么舞,她还能跳吗?被打成那样。”睿安并无多少怜悯之心,却好像对这支舞有些感兴趣。
“奴才也不知。”
“下午还要去太子御帐,但是午膳后我也有些乏,让她过来,此时还有片刻闲暇。”睿安终于吩咐道。
“是。”锦辅却不敢表现的太过激动,只如常般,退出去了。
出了营帐,锦辅往几米外的侧帐走去,蝶舞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所以此时已经妆容羽衣,一应具齐。
睿安还没端起茶碗的时候,帐帘已经被重新掀开了,之后蝶舞身着艳丽紧身长裙,纱肩绸带飘逸,开始表演舞蹈。
她的舞艺没得挑,原本就是御乐司数一数二的领舞角色,睿安的目光只落在了蝶舞的脸上,只见她用半透明的薄纱蒙了半边脸庞,更显眉眼妩媚。
睿安放下来茶碗,对蝶舞说:“不用跳了,过来。”
蝶舞于是停下来舞步,碎步上前,不敢耽搁,来到睿安脚边,跪下来。
睿安伸手揭开了她的面纱,却看见原本余印伤痕的位置,被蝶舞巧妙的画了一只蝴蝶以掩盖,而且这只蝴蝶栩栩如生,像是正在随风飞舞。
“既是这样,应是好不了了?”睿安多少有些失望,无论这只蝴蝶如何摇曳多姿,但终究是为了掩盖伤疤。
“殿下,”蝶舞娇柔声音:“今日还能再见殿下最后一面,蝶舞心愿已了,蝶舞受殿下之恩,就此拜别,来生再报答殿下的善待之恩。”
说着,蝶舞默默落泪,同时拜倒在地,却未出声啜泣。
睿安只说:“如此容貌存世,对你也太残忍,不如早早去了,或许也可以尽早投胎转世,再重活一回。”
“是。”蝶舞拜别道:“奴婢告退,愿主子安康如意,一生一切都好。”
但是蝶舞起身准备退离的时候,睿安却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袖绸,说:“罢了,只做一个普通的宫女吧,‘安辅殿’你也熟悉了,本殿用着也顺手,频繁更换随侍宫女,一个个都是陌生面孔,看着也心烦。”
“殿下?”蝶舞转身重新跪倒在睿安脚边,却眼泪缓落,晶莹剔透,惹人怜爱。
睿安像是已经做了决定,所以略笑说:“继续跳完刚才的舞,以后只留在帐内伺候,不用随侍外出。”
“蝶舞谢殿下。”蝶舞叩头谢恩,却不知道眼泪究竟是为何而流。
睿安只觉得蝶舞在旁边已经习惯,她虽然脸伤,但是不出帐,不被外人看见,也就不算丢人,因为皇子寝殿,宫人讲究,脸上甚至不会有一个雀斑。
蝶舞已收敛眼泪,重新继续跳舞,她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似乎将要开启崭新的人生,也同时记得,是谁令她重生,是女官水粉,是锦辅,是三皇子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