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衣麓很知趣地不在恭长故面前提起薄梓荣的事儿,却在背地里暗自打听薄梓荣的消息。
特别是知道前两日恭长故撇下宫里的一切偷偷去了相国寺之后,一阵无名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
人都已经在相国寺了,还能跟她抢!
于是以近日百姓收成不好,外出求佛的名义,请示了恭长故便出门了。
马车走得慢,肖衣麓一路上也还算适应,很快就到了相国寺。
皇妃出行,一路上的阵仗都很大,监寺一路小跑过来,到肖衣麓身边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可还是一脸谄媚地赔笑着。
“近日来百姓收成不太理想,皇上日理万机,本宫理当为皇上排忧解难,便出宫求佛,保佑平安。”肖衣麓如是说,神情自然,让人看不出异样来。
监寺上前去搀扶着肖衣麓,一边拍着马屁笑道:“娘娘说得极是。如今后宫全权交由娘娘打理,娘娘自然要辛苦一些。”说到这里,监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日后,小的还要倚仗娘娘提点呢。”
可肖衣麓只是浅笑着,并不对“提点”的事表示一二,只是又说道:“听闻皇后姐姐隐居此处,这次外出求佛,也好去看看她。”
监寺感觉背脊一凉,怔了怔,只得点头苦笑着。
看来这次肖衣麓外出求佛是假,想找她的皇后姐姐是真。这几日宫里接二连三地来人,还都是奔着后院那薄梓荣去的,吓得监寺一直坐立不安,就怕宫里怪罪下来,把他的脑袋都给摘了。
监寺带着肖衣麓到处在寺里转了转,礼完佛,便径直去了薄梓荣的院子。
彼时薄梓荣正在晾衣服,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却见衣着华丽的肖衣麓迈步进来,眉眼之中满是高傲和不屑的神情。
薄梓荣并不屑于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晾着旁边木桶里的衣服。
肖衣麓的目光在薄梓荣身上那件破旧的粗布短衣上打量了好一阵子,一副鄙夷的样子,轻笑道:“哟,这不是皇后姐姐吗,怎么几日不见,竟落得了这番田地?”
薄梓荣稍稍望着肖衣麓身后的阵仗,断定这是来羞辱自己不错了,只是她想不明白,她都到这个地步了,肖衣麓还是不肯放过她。
有些人真的是怎么都不会满足的。
薄梓荣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淡漠的神情上隐隐透着一股不屑,却半天也不吭声,像是旁边的肖衣麓不存在一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被对方无视了,肖衣麓气得脸涨得通红,目光落在薄梓荣手上晾的那件男装上时,刻薄的话就像利刃一般毫不客气地朝着薄梓荣刺过去:“我当姐姐怎么不肯回宫,愿意呆在这里呢,原来是有了野男人。”
听到这里,薄梓荣的手僵硬了一下,脸色也霎时变得十分难看。她隐隐忍了忍窜上来的怒意,转而绽开一抹清甜的笑:“你还记得本宫是你姐姐,见到本宫,不但不下跪行礼,还妄加猜测、出言不逊,你说,该当何罪?”
仅一句话,便堵得肖衣麓哑口无言。
此时薄梓荣虽然在这里吃苦,可名分还是在的,按规矩,肖衣麓确实有以下犯上的嫌疑。
肖衣麓一抬眸,便瞧见薄梓荣凌厉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惊得她立马行了个礼,咬着牙服软道:“妾身鲁莽,请娘娘恕罪。”
薄梓荣轻轻笑道:“妹妹来看望本宫,本宫很是欣慰,你我同是侍奉皇上,当互相帮助,共同服侍皇上才是。此番,本宫也当做妹妹冲动,并非有意冒犯。”
肖衣麓这才行完礼起来,脸色很是难看,却也只能低声应一句“是”,可那咬牙切齿的不甘心却是薄梓荣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薄梓荣轻轻巧巧地拂过肖衣麓的脸颊,方才洗过衣服的手格外冰冷,贴在肖衣麓温热的皮肤上时,混合着寒风如刀子般生疼。她冷笑道:“妹妹也不必心有不甘,眼下皇上已然是一国之君,自然需要有人为皇家开枝散叶,母凭子贵也是皇家常事。妹妹这副性子,日后怕是不太好过了……”
这话实实在在地戳中了肖衣麓的痛楚,疼得她眼眶一片湿润。她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恨得双眼猩红。
正好这时候薄梓荣也晾完了衣服,见自己打击肖衣麓打击得差不多了,便收了木桶,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便自顾自进了屋子。
陪了孩子一小会儿,便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想着肖衣麓应该是走了,这才放下心来,便也没有多加在意。
到了夜里,薄梓荣正在熟睡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抱着孩子的手被人挪动了一下,她猛地惊醒,便看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床边,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
“还我孩子!”
薄梓荣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拉住那黑衣人的衣物,试图抢回自己的孩子。奈何对方力道过猛,只是一拽,便从她手中挣扎出来,往门外跑去。
薄梓荣自然不肯罢手,冲上前去抓,对方却一脚踹了过来,正好踢中她的腹部,疼得她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弯着腰爬不起来。
眼看着黑衣人抱着孩子就要出去了,她眼前一片湿润,挣扎着往外爬。
还没爬到门口,面前便出现了一双青云履,她一抬头,便看见一脸无奈的恭居熙,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孩子!
薄梓荣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伸出手想要抱自己的孩子,却被恭居熙拒绝了:“你都这样了,还怎么抱他?”
直到把薄梓荣扶到床上去做好,他才把孩子交给了她。
她看着差点失去的孩子,激动得无法言说,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怕自己一松手就会飞走一般。
恭居熙瞄了一眼院子里被他打晕捆住的歹人,神情凝重:“是庙里的和尚,得了命令,掐死孩子。”
薄梓荣瞪大眼睛质问:“是谁那么狠心?!”
看着恭居熙欲言又止的样子,薄梓荣立刻便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恭居熙本想找肖衣麓好好对峙一番,肖衣麓却已经打道回宫了。
便将这行凶的和尚带到监寺面前,请监寺做主惩罚行凶的和尚,并且吩咐监寺好生照顾薄梓荣,监寺连连应下。
做完这些,恭居熙才上路回了皇宫。
恭长故正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抬起眸子瞅了一眼站在跟前行礼的恭居熙,示意站在边上的肖衣麓退下去,这才轻笑道:“皇弟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望寡人了?”
“不是看望。”恭居熙抬头,满是怒意的眼里分明带着几分质问,“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皇兄。”
恭长故只顾批改着自己眼前的奏折,听恭居熙这么说,也只是笑笑道:“你说便是。”
恭长故这副无所谓的态度,一下子点燃了恭居熙心里的无名火,一想到薄梓荣现在还在相国寺受苦,他心底便满是不平的怒火。
恭居熙隐忍了胸口那股愤愤不平的怒火,目光落在书案边上那碗羹汤上,以及边上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冷笑道:“皇兄在宫中自有美人相伴,却把贤德的皇后及亲生儿子扔在寺庙里不管不顾,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恭长故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目光一凛,继而又恢复了淡然,悠悠道:“皇后身子弱,自愿想找个清静之地休养。”
“清静?”恭居熙冷哼,“不是清静,而是清苦吧?”
恭长故讶然:“皇弟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你我兄弟,不必拐弯抹角。”
他不明白恭居熙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明明该生气的应该是他!
可他知道恭居熙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往,没什么心眼,所以他向来愿意尊重恭居熙的意见,即使那是自己的对手。
恭居熙问道:“前些日子,肖娘娘外出求佛,皇兄应该知晓吧?”
恭长故点头,那阵子正好因为境北百姓收成不理想而烦恼,正好肖衣麓提议外出求佛,他还称赞肖衣麓秀外慧中。如今想来,肖衣麓想来是去了相国寺,找了薄梓荣。
如此一推敲,不难看出,外出求佛是假,见薄梓荣是真。
眼见恭长故一副了然的样子,恭居熙更是不屑,冷哼道:“若不是皇兄不知情,臣弟还以为皇兄真那么绝情,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听到这里,恭长故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他心里虽有怀疑孩子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可也从来没想过害他一分一毫,现在听恭居熙这么说,定有隐情。
藏在屏风之后的那抹人影吓得身形颤了颤,悄悄离开了。
恭居熙瞄了屏风一眼,便将那日夜里歹人闯进屋子欲要行凶的事儿给恭长故说了一遍之后,恭长故“啪”的一声,大手重重地落在眼前的书案上,震得那碗羹汤都抖了抖。
他原以为肖衣麓贤惠,没想到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不耻之事!
恭居熙冷冷地望着高台之上那个怒不可遏的恭长故,自己已经将实情禀告上来了,至于怎么处理,他就无法插手了。于是朝着恭长故行礼道:“如何处置,皇兄自有论断,臣弟尚有公务在身,便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