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福缘深厚,身子骨一向硬朗,一日之内,必定能够醒过来。”
恭长故闻言大喜过望,直对着那老道士拜了三拜,这才叫人好好招待他。那道士却没有要留在宫里的意思,捋了捋胡须,径自去了。
那老道士上一次也是来无影去无踪,恭长故便也没有留他,命人将他送到宫门口便好。
寸步不离地守在簿梓荣身边,恭长故脑中思虑万千。他想起自己和簿梓荣经历过的种种坎坷,有好几次二人险些丢了性命!
他们二人互相猜忌的时刻实在是太多了!好在簿梓荣眼下已经无事,他还有时间可以弥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恭长故握着簿梓荣的手,一直守候在她的床榻边。他忽然感觉到掌心握着的小手动了动,心中惊喜万分。
簿梓荣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在临死前看到了扶风的影子。但即便如此,她也只以为是将死之人出现的幻觉。直到她在昏迷之时,隐隐约约听到恭长故大发怒火。
睁开沉重的眼皮,因为许久都没有说话,簿梓荣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然后说道:“我这是在哪里?”
簿梓荣果然醒了!恭长故颤着声音道:“在朕的寝宫。皇后,为了救朕,你将那毒引到自己身上的事,朕都知道了。”
听到恭长故这样叫自己,簿梓荣一愣。在法场之上,自己还是带着易容的面具,但如今听恭长故话语中的意思,倒像是自己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皇后,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朕太糊涂了,才会相信旁人的构陷。”恭长故望向簿梓荣的眼神情深似海,“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彼此猜忌了,可好?”
听到恭长故的话,簿梓荣落下泪来。他们两人走到一起本就不易,却还因为这样那样的琐事浪费了多少大好光阴。此刻恭长故的眼神是如此认真,由不得簿梓荣不信。
透过恭长故的眼睛,簿梓荣看到他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忽然一怔。她的脸……
顾不得身子虚弱,簿梓荣爬起来就要去照镜子。恭长故拗不过她,只好将她扶着坐好,自己起身去拿镜子来。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簿梓荣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大一块黑色的斑痕……定定注视着自己的脸,簿梓荣半晌都没有说话。
看到她这副模样,恭长故安慰道:“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的容貌,何必因为一张容颜弄闹自己心中不痛快?我在意的从来只有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你我再也不要猜忌彼此,嗯?”
簿梓荣起初还是静默不语,又听得恭长故让自己将心比心,若是他有一日容貌尽毁,自己可还会钟情于他?
她为了恭长故,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又岂会在意什么外表皮囊?想到这里,簿梓荣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道:“好,自今日起,我们再也不要互相猜忌!”
二人虽然都已经心照不宣,但簿梓荣还是提出要戴回人皮面具。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医仙阁派来的弟子,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实容貌。
事实上,她私心里还想挡住自己那骇人的容貌。虽然嘴上不说,但没有一个姑娘可以忍受自己的容貌被毁,却波澜不惊。
肖衣麓的事情虽然已经了了,但仅仅是肖太傅告老还乡,恭长故并没有消气。虽然被赦免了死罪,但肖衣麓也被禁足,这便使得她心中愈发不甘心起来。
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肖衣麓忽然听到隔壁耳房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没来由觉得心中一阵厌烦,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来人,将那孩子带来!”
几个宫婢闻言,立刻哆哆嗦嗦去传话了。
肖衣麓拿恭长故没办法,那她便要折腾他的儿子!想起为了自己告老还乡的父亲,还有恭长故那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肖衣麓笑得愈发残忍。
她站起身,踏出了房门,在门口等待。
不一会儿,宫婢就领着恭长故的孩子过来了。紧跟在那宫婢身后的,是另两名婢女,此时正抬着孩童用的摇篮。在肖衣麓的示意下,放在了走廊外侧。
那孩子原本还在啼哭,一见到肖衣麓,竟是连哭都不曾了,瞪大了眼,似乎是在害怕。
孩子长得乖巧可爱,那宫婢心中不忍。娘娘的性子素来喜怒不定,此番叫着孩子前来,必定又要折腾他。
她想要劝肖衣麓,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却又不敢开口说话。自己只是一个区区婢女罢了,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若是娘娘生起气来,自己也是逃不过。
接过宫婢手中的襁褓,肖衣麓点了点头,“行了,我抱着吧。你们几个去将我屋里那张软榻搬出来,我晒会儿太阳。”
这天色说来也怪,刚刚还好好的,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竟然阴沉了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这样的天,哪儿来的太阳晒?
不过几人闻言,都未曾开口。这宫中里人,时刻都得提着胆行事,娘娘说要晒太阳,她们也不敢开口反驳。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若是有事,我自会叫你们。”看着簿梓荣和恭长故的孩子,如今被自己拿捏,肖衣麓觉得心情好了些,难得地让宫婢们下去休息。
几个宫婢应了声,便一个个退下。原本站在肖衣麓身后的宫婢眼眸一闪,也跟着众人一起离开。
软榻就放置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若是出了太阳,恰巧是晒太阳的好位置。肖衣麓的笑容中透着几分狠佞,暗中掐了那孩子两下,才将他放到了摇篮中。
她来到软榻前,正欲躺下,忽而又觉得风吹得她有些寒凉,自己进去拿了一条薄毯出来。
天色愈来愈阴沉,又过了半刻钟,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走廊上头虽然有遮盖,但奈何雨势太大,有细碎的雨点溅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将走廊外围的地面打湿。
放在走廊边缘的摇篮,自然也没有幸免,外围湿了一大片。肖衣麓这才闭上眼,仿佛是要小憩。
另一边,恭长故得了人暗中通报,才想起自己的孩子还在肖衣麓手中。这个女人素来小气,她自己遭了罚,必然还会对孩子不利。这么小的孩子,她竟然也下得去手!
和簿梓荣说了一声,恭长故怒气冲冲地就想要去找肖衣麓算账。簿梓荣看他这副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心中疑惑,暗中决定跟上去看看。
愈是走了一会儿,愈是觉得奇怪。恭长故走的方向,分明就是肖衣麓的院子,他去哪里干嘛?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片刻,路途中竟然下起了雨。好在有几个打伞走过的小太监,恭长故从那太监手里夺了把伞,步履匆匆,依然没有停下。
簿梓荣心中愈发疑惑,示意那几个太监噤声,自己也跟了上去。
恭长故一进门,就看到肖衣麓睡在门口的软榻上,而自己的儿子被放置在走廊外围,如今下起雨,淋湿了大半。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去,一把将肖衣麓从榻上拉起。
“肖衣麓,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
肖衣麓没料到这事儿会被恭长故知道,不过她早就准备好了下招,无辜道:“臣妾不知所犯何……哎呀!”
装作这时才发现下雨,肖衣麓的模样楚楚可怜,“臣妾原本和小皇子在晒太阳,怎么会忽然下起雨来了……”
恭长故是得了密报,自然不相信她这些鬼话,看着肖衣麓抓着自己的衣服,心中嫌恶,将她推到地上。
他抱起孩子,怒道:“朕现在没空听你这些鬼话,给朕闭嘴!”
恭长故解下身上的外衣,小心翼翼地给孩子包上,显然是不打算再将孩子留在此处了。
簿梓荣这时候也进了门,看到肖衣麓被甩在地上,恭长故正抱着自己的孩子,而那摇篮放置在走廊的边上,立刻就猜到了几分。
看到来人,恭长故更加生气。这是簿梓荣和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被肖衣麓这样对待!
将手中的孩子交给簿梓荣,恭长故道:“肖衣麓,你若是喜欢晒太阳,那便晒罢!”
恭长故说着,强行将肖衣麓拉到了雨中,让她也好好晒一晒这“太阳”。
不再理会在雨中哭诉的女人,恭长故带着簿梓荣和孩子离开。他愈发觉得愧疚,若不是自己将孩子交给肖衣麓,又怎么会……好在簿梓荣是个明理的,并没有因此责难。
两人回到了恭长故的寝殿,一起吃了饭。看着重新准备的摇篮,他们的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笑,两人脸上也都洋溢着微笑。
翌日。
朝堂上,已经炸开了锅。
“皇上,这次旱灾可谓来得莫名其妙,南方的百姓如今更是痛苦不堪……”
一名大臣上了折子,立刻有一群人开始附和,无非是说此次旱灾百年难得一遇,询问恭长故该如何处理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