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擎自幼和萧月白长大,知道对方性子里只要决定的事就不会放弃,更何况对方最后一句话里带着几分哀求的意思,“好。”
自那日后,萧月白被人用马车送回了萧府,在萧府门口等他的便是萧家军师——萧晋。看到萧月白的模样,本来已经准备好见人就张嘴嘲讽的萧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有劳军师了。”萧月白本就肤白,此刻脸色更是苍白,连带着红唇也没有血色。衣冠依旧整齐,他朝人拱了拱手。
萧晋低低应了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上前代替了宫里头的公公将萧月白扶着走进了萧府。
那日疯道人大闹皇宫的事并没有被传得人尽皆知,慕容擎事后一些处理措施让这件事控制在只有权力中心的人才知道。
然而上朝时萧月白也早早递交了病贴,请假在府中修养。
“不知道月白可还好。”慕容擎坐在御书房靠窗的榻上,面前摆着的是一副棋盘,他一手白子,一手黑子和自己下着棋。虽然屋内看似空无一人,但他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前几日军师说没事。”藏在房梁之上的林诺低声答道。
慕容擎看了眼棋盘,这是一局死棋,不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不好去走下一步,毕竟一失足成千古恨,“恩。”
过了十日,萧月白依旧闭门不见。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现在守在门口的一朝天子,都被人关在了门外。
慕容擎一把推开守在门口不让进的管家,正要抬步跨过那高高的门槛时,萧府内走出一人。
萧炎拿着长剑挡在门口,长臂一横,将慕容擎拦在了门外,“对不起,萧将军现在不宜见客。”
“我是客?” 慕容擎见到萧炎时心下一惊,以为萧月白莫不是将死才会将萧炎召回招待后事。本就担忧好友遇难,此刻内心担忧更是百倍增加。
“他说不见客。”萧炎面无表情地继续拦在面前。
慕容擎皱了皱眉,想从萧炎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毕竟萧家军中萧炎跟随萧月白最久,也是感情最深,如果萧月白真有所不测,自己定能看出。但是此刻他却一点都看不出来,萧炎的脸就像是街头雕刻的瓷娃娃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朕可是当今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怎敢拦朕!难不成萧家军要谋反了!”慕容擎想了番,只得拿出身份压人。
然而,挡着他的萧炎却是纹丝不动,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有所担心,只是神色淡淡,开口说道,“陛下是明君,况今日一事是我萧炎一人所为,和萧家军无关。”
慕容擎无奈叹了口气,低着头想了想,片刻后抬头拉着萧炎的袖子,满脸感伤,“我和月白相识数载,今日他亦是因我而受伤,我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你还是让我看看他吧。”
萧炎薄唇微抿,心下动容。他受命跟随在萧月白身边时,萧月白已经被慕容擎带走了。他看着两人一起长大,知道两人情谊可如亲兄弟。此时也难免有几分犹豫。
就在萧炎犹豫不决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令慕容擎极为熟悉的声音,“萧炎,让他进来吧。”
“皇上请进。”既然是萧月白自己决定的,萧炎也没有再挡在门口的需要了。他侧身弯腰伸手向着府内,态度一改先前固执反而多了几分恭敬
慕容擎抿唇看了眼萧炎,无法从对方神色之中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先前萧月白的声音之中似乎也未有不同之处。
萧府内花草奇多,除却京都常见花草之外,多是其余地方的奇花异草。高大树木除却杨柳便多是梧桐和榕树。一眼望去满是绿莹莹,赏心悦目,让人宛若置身于花园之中。
虽说萧府是将军府,但看上去到更像是文人墨客的府邸。慕容擎在将这府邸此玉萧月白时曾到过此处,那时虽说小桥流水,花草相间,但却比不得如此自然。
长长回廊,慕容擎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到了萧月白的房间,屈指敲门得到回应后方推门而入。他背过身子关门,“今儿这天气还算不错,我们一同出游如何?”
话音刚落,慕容擎转身望去,只见床榻之上,暖被之下,一头白发极为刺目。
“月白?”慕容擎犹豫出声,虽说那面容是自己认识的那人,但是那头白发又是怎么回事?
萧月白同人颔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是我。”
慕容擎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但不是觉得萧月白这般奇特,只不过是诧异于不过十日这人便白了发。若据实而言,萧月白气质儒雅,面如冠玉,样貌清秀,而那一头白发更是衬得他清冷几分,犹如高空之月。
“吓到了?也罢,我这般如同怪物。”萧月白低头,手抚过长发,银白发丝和白皙手指相衬,言语之中带了几分自嘲。
此时慕容擎才回过神,忙大步上前坐在人床榻边,一把握住人手,“你我二人认识数载,你觉得我会是这般肤浅之人?只不过初见有些诧异罢了。”
慕容擎恐对方多想,忽然起了打趣的心思,伸手轻扯了扯人发,惊讶道,“这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唬我的。不过你这般不知又要勾去多少姑娘家的魂魄了,说句实话,这样的你瞧着更是清冷几分。”
“噗嗤。”萧月白低声轻笑,无奈摇了摇头,“你莫要开我玩笑,我这般不被人当成怪物抓去就好了。难说我一出门就被围起来抓走了,你到时候可能就要去府衙救我了。”
眼见先前尴尬沉郁的气氛被玩笑话一扫而空,慕容擎才松了口气,他和萧月白自幼一同长大,对方因着身世问题,心思极为细腻,容易多想。那一刻他就怕对方会想不开。
“对了,我前几日让人回萧府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中有些信函以及笔记你可能需要看看。”萧月白从自己枕头旁拿出了前几日翻看的东西递了过去。
“恩?”慕容擎接过低头细看,长眉不禁蹙起,陷入沉思之中。
信函是萧辉同疯道人的往来,而笔记则是萧辉每日或者间隔几日所写的日记。两人信函之中满是对于一个女子的描写,书信中只用了“她”来代替,而没有主要姓名。
慕容擎放下了信函,转身打开那本笔记,从第一页便发现了先前两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怎么会是如此。”慕容擎皱眉,眉间皱起一个小疙瘩,满是对于这件事的诧异和惊讶。任由他怎么想,他也不会猜到,疯道人竟然倾心于萧雪清的母亲也就是萧辉故去的夫人。
萧月白屈指有节奏地轻敲着床榻边沿,轻哼了声,“确实就是如此,而且萧辉还把他夫人的骨灰送给了疯道人,就为了两人的合作。”
“真是大量。”慕容擎嗤笑了声。虽然从笔记中不难看出萧辉的嫉妒,但从信函却只看得出他对于疯道人的敬仰之情。甚至于最后赠送骨灰一事也是他自己提出的。慕容擎不得不赞赏对方的大方,如果是自己,只怕恨不得将那人生生世世都留在自己身边,哪舍得留给别人半分。
萧月白耸了耸肩,不知是不是慕容擎带进来的湿气,他觉得空气里有些冷,只得往被子里缩了缩,“为了登上这位置,他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倒不是我要你看这些的原因。”
“恩?”慕容擎微微一愣,转而便想到了先前疯道人闯进皇宫带走的人,眼睛一亮,“你意思是,你怀疑阿骨朵就是萧雪清?”
“没错。”萧月白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说法。萧雪清是和疯道人一同消失不见,本以为两人不会再出现,然而此时疯道人却和南疆圣女一同出现。加上先前两人和阿骨朵相处时莫名的熟悉感,就算对方没用人皮面具,他还是怀疑这个人就是消失的萧雪清。
慕容擎仔细一想,对于这种说法也是肯定了几分。然而目光触及对方白发之上,匆匆转头移开视线,薄唇微抿,缓了会才开口道,“你的身子没事吧?就是你说的那个心法有用么?”
“没事。”萧月白嘴角上扬,就像是没出事之前一样,笑容里带了几分狡黠,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
仔仔细细将对方上上下下大量一遍,慕容擎轻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感谢的话又显得过分生疏,想要询问白发缘故又害怕会让人难过。
萧月白本就聪慧且又和慕容擎一同长大,自然可以从慕容擎的言行之中读懂了对方意思,伸手回握了握对方的手,“我身子没事。这白发便是萧家心法将毒性逼至头发上所导致的,你看我。”
萧月白将手摊开在慕容擎的面前,手掌恢复了先前的白里透红,而不是黑色蔓延。
“那就好。”慕容擎点了点头,伸手替人将被子拉到身上,“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宫了,这几日没你帮我批改奏折,奏折还剩得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