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阿婉有本事啊,说收编就把人家给收编了,几个山头的土匪窝,加起来不止一万人呢。”纪九鄢一溜烟跑进议事厅,对着御婉竖起了大拇指。
玉子桓坐在一边与萧湛商讨着回乌桐关的事,见她们两个进来,便给她们各倒了一杯茶。
萧湛冷嗤一声,对纪九鄢道,“那也是人家阿婉郡主的功劳,你嘚瑟什么劲啊。”
“所以我夸阿婉了呀,又没说是我的功劳。”沙场多年,纪九鄢还是那样咋咋呼呼的性子,没多大变化,“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总喜欢挑我的刺,不跟你玩了。”
“稀罕。”萧湛撇开头。
纪九鄢头撇向另一边,“我也不稀罕你。”
“好啦,都别较劲了。”玉子桓喊停,再吵下去都没完没了了。“这次我跟阿婉回北地,是有要事要办的。阿婉急着见纪凌珏,就赶紧去乌桐关将事情办了然后去寻人。”
御婉自然没有意见的,她想纪凌珏了,非常想非常想,可她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才能去见他。
这是她欠下的债,终归得还的。
纪九鄢一脸好奇,“阿婉,你有什么要紧事啊?”竟然比去见她哥哥还要重要。
御婉就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九鄢的问题,而是道,“收编这回事也不是口头上说说这么简单的,无论是走哪条流程都是需要时间和人手准备的。燕尾城得留下人来处理这些事情。”
“哥哥说得没有错,我现在急得很,急着想要见纪凌珏,就在我到了乌桐关落日城之后。所以我想明日一早就带着平安和花花走,哥哥留下来帮九鄢吧。”
“什么,你要先走?”纪九鄢第一个反对,“我们才刚重逢,你又要走,我不许!”
“九鄢。”御婉道,“我是实在有要紧事。”
“那我跟你一起走!”纪九鄢撇嘴,抱着御婉的胳膊,“你一个人带着俩孩子上路我不放心。”
萧湛敲了敲桌面,一脸不耐,“九鄢郡主,郡主殿下,我不是人呐。”这次回乌桐关,萧湛与御婉一路走。
这是萧湛自己跟玉子桓提的。
御婉也事先知道,同意了的,一锤定音道,“哥哥留下来陪九鄢处理收编事宜,我与阿湛就先过去了。”
御婉又对纪九鄢道,“你若真的舍不得我,就赶紧把事情处理完了,来乌桐关寻我吧。”
“九鄢,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从她醒来之后,这事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纪九鄢太了解御婉了,所以即便不舍得,她也乖乖放了手,松了口。
能让阿婉这么重视的事,肯定与她哥哥有关的。
于是第二日,纪平安和花花便挥着小手跟舅舅姑姑说拜拜了。
纪平安还好,花花是很少离开舅舅的,一时间哭得稀里哗啦,御婉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哄住了。
让纪平安陪着妹妹午睡,御婉翻出了马车。
“小孩子就是麻烦。”现在一直骑着马跟在马车周围,把花花的哭声和御婉哄她的话都听得清楚,“没想到,从来长枪红衣,叱咤疆场的阿婉郡主哄起小孩子来,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想笑话就尽情笑话吧。”御婉很无所谓地道。
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人陪着吵架斗嘴,萧湛感到深深的寂寞啊。
“阿湛,谢谢你。”御婉侧头去看他,道了一句,“还有,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些,最不耐烦的就是你们说这六个字。”萧湛不领情,也没什么好脸色。“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有什么好谢的,对不起更是不需要。”
“阿婉郡主,我们认识也有时间了,我晓得你懂我,就不要再说这些表面上的话了。我不回京城,宁愿守着北地,不只是为了九鄢郡主。”
是,御婉懂萧湛,就算不用刻意打听调查也知道,萧湛不回京城,一是因为纪九鄢,他喜欢她,甚至是爱她,就算从来没有说出口,也愿意陪她守着北地,等玉子桓回来之后,完璧归赵。
二则,他不想回到任何一个有萧家在的地方。他萧湛姓萧,但不想与萧家有任何的瓜葛。偏偏萧燕成了兴元帝皇甫醒夏的萧贵妃,萧家鸡犬升天,从栗阳迁入京城,立了国舅府。
萧湛如今还是天瀚的大司马,掌管东城军营近十万兵马,一旦回了京城,与国舅府必然又要牵扯不清了。可他身为大司马,长久离京,对他本身也是不利的。
“不曾经历过相同的遭遇,我没有资格劝你放下。但是阿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我打算向皇上请辞了。”萧湛相当无所谓地道,简直就当这大司马是青菜萝卜一样可以随意丢弃,“反正我这大司马是兴帝封的,兴帝生前身后,满朝文武诟病反对的人不少,听说我要请辞,皇上也该松口气了。”
这样他也可以潇洒地挥挥袖子跑路了。
从随阿婉郡主入了京城,入了朝堂,转眼就是十年过去了,两个朝代的更迭,一场江山变动,够他回味一生了。
他累了,玩够了,该走了。
可御婉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想皇上是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为什么这么讲?”
“你想想啊,八年前我哥哥请辞了,天瀚少了个国师。如今他回来了,也不会久留,那九鄢势必是要跟着他一起走的。”御婉看了萧湛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尽可能委婉道,“等我把事情办完,见了纪凌珏,短时间内他也是管不了南蛮诸事的。”
萧湛,“……”
所以他是注定要被留下来当苦力吗?一群混蛋,就知道欺负他!
见萧湛黑了一张脸,如同那暮色沉沉一般,御婉巧笑,钻回了马车中陪那两个孩子去了,留下萧湛一人面对是去是留的人生大题。
其实阿婉郡主当真是给他提了个醒。
纪九鄢本就不是朝廷实名在录的官员女将,要走是随时可以的。
皇帝本来就对御婉有愧,纪凌珏要走,他自然也是留不住的。
可他萧湛不一样啊,若真正正经经向皇帝请辞,怕是他得等到七老八十不可。
不行,他的早做打算。
燕尾城离乌桐关还是有距离的,快马加鞭赶路,抄了近道,终于在第六日到了乌桐关。
乌桐关关外,萱宜暄早早就顶着大太阳候着了。
远远地瞧见萧湛高骑在大马上,身后跟着马车渐行渐近,她一颗心都揪紧了,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一张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阿婉。”在看见马车里钻出来的那个人,萱宜暄终于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就哽咽着哭了。
“萱姐,你别哭啊,别哭。”得见故人,御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她,“萱姐,阿婉好想你。”
“混丫头,骗子,说想我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吗,八年了,你知道你害我掉了多少眼泪吗?”萱宜暄抱着御婉痛哭。她这辈子,总是在送人离去,先是敬重的师长,至亲的家人,心上的挚爱,后来又是阿婉。
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阿婉,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如今才能好好地回来。
“你没事了吗?身上的伤好了吗,还痛不痛了?”她都听说了,那一天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把她自己的,把纪凌珏的衣服都染红了。
“我没事萱姐,不痛了,早就不痛了。”御婉离开萱宜暄的怀抱,伸手替她擦眼泪,“对不起萱姐,是阿婉任性了,是阿婉又胡闹了,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别生气。”
“傻瓜。萱姐知道,你就是太苦了。”她那么苦那么苦,她怎么还舍得打,怎么舍得骂她呢,“如今好了,苦尽甘来了。”
萱宜暄总算是没有忘记还有外人在,大庭广众的,赶紧收了眼泪,“好了,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纪平安也在这个时候带着花花上前来,乖乖地唤了一声,“萱姨母好。”纪平安第一次见萱宜暄,却没少听人提及她,所以一见到这个抱着他娘痛哭的人就知道是谁了。
与娘亲和姑姑亦师亦友亦家人的萱宜暄,曾经内学堂的女夫子。
萱宜暄松开御婉,几步上前,“这就是平安吧。”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感叹道,“长得真像云南王,也就只有这双眼睛,像阿婉。”
纪平安抿唇笑,歪头略带调皮道,“大家都这么说。”
“哦,大家都有谁?”萱宜暄笑着问。
于是纪平安就掰着手指给她数起来,“唔,舅舅、小舅舅、皇帝舅舅、姑姑还有爹娘都这么说。”
萧湛一点他的脑袋,“我看你除了眼睛,还有一点像你娘。”
“是什么?”纪平安很好奇,所有人都说他就是爹小时候的翻版,就这双眼睛像娘了,他自己瞧着好像也是这样的。
可萧舅舅又说他还有哪里像娘的,怎么他自己不知道?
萧湛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纪平安,“……”
萧舅舅是坏人。
见纪平安吃瘪,萧湛心头的郁气总算是出了,得意地朝御婉撇去一眼,你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儿子!
御婉无语凝噎。
萧大爷,你还可以再幼稚一点吗?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真是水灵。”